“我当公诉人这十年,见过卖女换毒资的人渣,见过公公投毒媳妇,一尸两命。见过母杀子、子告父、侄砍叔。各种为了利益或者纠纷不择手段,见过国电某老总家中千万现金被盗,后来一周内破案并追回物品……”
张睿明突然好想来一只烟,他下意识摸了摸空着的上衣口袋,嘴唇有点发干,继续说道:“还有很多,不能说,不能记着的事……我不想讲什么大道理,这世界我们改变不了,我只能尽力改变我自己,我学法律,做公益诉讼起诉人,只是为了不让更多的吴小琴再出现。”
张睿明站起身来,说道:“走,我们送吴小琴最后一程。”
…………
青山上,松岚在耀阳下熠熠生辉,大风吹过,掀起一阵炫目的碧涛,远方呼啸的风声反而衬托出山脚此刻的肃静。
张睿明和张靓站在殡仪馆的服务大厅门口,接待两人的是吴小琴的舅舅,吴小琴跟母姓,她父亲那边从小就不太管他,甚至身后事都没什么人来。
没有灵堂,没有仪式,就是直接火化,甚至父母都没有送最后一程,张靓觉得很奇怪,刚准备问为什么这么简单就火化了,话刚出口,却被张睿明挡住。
张睿明低声告诉她:“这是津港农村的习俗,孩子未成年就过世的,如果父母如果准备再要孩子,就不能出席葬礼。”
张靓一脸惊异,她没想到吴小琴的身后事都如此悲凉。
张睿明递上捧来白色的康乃馨花束,吴小琴舅舅接过来,连连说感谢。
看到吴小琴这么简陋的的葬礼,张靓还是按捺不住,眼睛通红,语气有点生硬的问道:“请问别的家属呢?为什么都没人送她最后一程?”
“她伯伯他们现在赶到医院去了,这人死在医院,总要有个说法是不!张检,你说,这个医院有多大责任?法律上面应该要赔多少钱?”吴小琴舅舅丝毫没察觉张靓言语间的不快,只关心能让医院赔多少钱。
张睿明没有接过话茬,望着他手里捧着的那方小小骨灰盒,沉默良久。
他本来带着很多问题来的,想问四中那边调解后落实了多少赔偿?最开始是谁利用吴爱梅提起民事诉讼来撤销津港市检的公益诉讼?这起案子里还有很多没有完全厘清的问题。
但在这漆黑的一方小盒子面前,都已没有意义。
张睿明现在还记得吴小琴是四中初三371班学生,喜欢打排球,成绩优秀,这些都是他之前整理案卷时,留下的印象,而在家人眼里,这些毫无意义。
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去医院再搞点钱。
多少虚伪的友谊,亲情,在那个人去世以后就无需掩饰了,裸的利益争夺,亲人借机谋利,冷眼欢笑,也好,凡此总总,吴小琴再也见不到了。
“保重。”张睿明点头致意,就此转身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