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道人向她道:“宋姑娘,我们……是否也会变成如他一样?”
她站到他面前来:“得了辐病的人,即便出去了也是治不好的,而且你受的剂量太大了,还会染给别人。”
“也就是说,今在场之人,皆要殒命于此……”
“道长还有什么遗言吗?”
他无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狐疑道:“你真的……是那位遥山之神吗?”
“道长是修道之人,佛道之理大抵相同,可知境由心造?”她说,“你的心中既然已有答案,又何必再问呢?”
“所以你果然只为引我们进来么……”
她转言道:“一年前,我确实到过巫山,但当时我没有进入这里。”
“为什么?”
“还记得在那座山崖上,所见到的仙桥吗?那座所谓的仙桥只有深入了解过遥山的人才能见到,而且在每个人的眼中,其实都是不一样的。道长当时看到的是什么?”
“是……普通的一座木桥……”
“修道之人,心朴实,可以理解。道长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
“四年前一役,我的体受到几次重创,从那时开始,我的人逐渐流失。从此以后,我眼中的世界,就跟你们不同了。我能直视人魂,读出人心,你们眼中是人,我眼中可能是兽或其他光怪陆离的东西……”她抚上那半张铁面,”“所以当我看到那个黑洞的一刻,我便知道了,那是我心灵的映,是我被毁去的这半边右脸,以及失去过的所有一切……”
无定道人在她的诉说中,神识逐渐恍惚,仿若处一片荒漠,看得到边种种……他能听到耳边的厮杀,以及一个女兵最后的挣扎——然后骤然地,他又跌回现实,那刚才所见的,便好像只是一个短暂的梦境了。
他想,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想起,他从来是敬仰方显茂的。他不仅是敬仰着他,还有北越西北边陲众将士。可惜他们不在一国,立场不同。曾几何时,他也想先士卒,保卫汉地……他怎不知呢,若非有北越将士,居罗早已南下。然而现实中的他,空有一武艺却一辈子龟缩于南方乡野之中,终究是辜负了本心……
他叹了声,子一仰靠到墙上:“我……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都太渺小了……”他面对墙面上闪烁的光芒,赞叹着,自嘲着,“与面前这些所见相比,我们躲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的东西,都太过可笑了……”
他又叹了一声。
“宋姑娘,事已至此,你可以送我一程吗?”
“可以。”
“贫道……可否见一见你面具之下的真容?”
“可以。”
她满足了他的两个要求,摘下了脸上的铁面——他的双眼睁大,意看个分明——下一刻,他的周便被一团幽绿的火焰包围。
火焰烧并无灼痛,却是一种无以言喻的……温暖。
而就在他即将湮灭的最后一刻,那一团长久占据了她半张脸的影终于褪却,露出她的真容:那是一张和千万个寻常人一样,一张平平无奇的普通的面容。
——哦,是人。
是啊,这里的一切,本就并非神的杰作。统统是人类自己的造物。
——上古之人,才是今之人口中,真正的神明。
然后,他,以及他们,在她的注视下,在深渊的幽火中,一一化为齑粉。很快,这个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了。那屏幕上的文字依旧不断地在催促:“请尽快进行契机投放,还剩三十秒……”
……
柳怀音又维持着抱着膝盖的姿势,坐在电梯里。看着画面里的男人继续着当年的宣传。
“……激活我们的系统需要一个契机。”
“……我们可以发现,星球的意识本就遍布于星球,包括人类本,都源于星球意识的造物。”
“……我们的灵魂来自于星球,我们的人来自于星球,我们的血被星球养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