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山泉

这些陈辞滥调听起来是热热闹闹,使人醍醐灌顶,无人不拍案叫绝。

可论道的两人却没有一人认真。

其中缘由,皆在典林。

这样的大好机会,若是往常,典林定然会出浑身解数与王稷斗个“天翻地覆”,她想胜过王稷很久了,王稷对她来说不只是良师益友,更是目标、是对手。

可就是提不起精神啊!

典林讨厌自己这样的状态,嘴巴一张一闭,便言尽乾坤,然而走脑不走心。他人听来如耳边惊雷的话语,不过是她脑海随意一动便移到嘴边的东西。

坐在这里的,只是装满了典林学识的木偶人。

王稷坐在台上只听典林几句话便清楚了。

瞬时间,兴致全无。

她想要演便演吧!他陪她,看看她能同他浪费时间到什么时候!

这种程度的论道,他二人可以论到地老天荒也不断绝,更别提谁胜谁负了。

王稷烦躁的按住快要把自己膝盖敲破的手指。

王稷从典林中了状元后便没再见过她,他的“利用”达到了目的,理应“功成身退”,再同以往那样三不五时的给典林写信都没了理由。何况他因典林都快及笄了还不懂男女之别同她发过脾气,自己主动贴过去,岂不是“知法犯法”?

他同天下男人有什么区别?为何要典林独独待他特别?更别说,典林因为男女之情受到的牵连都来自于他。这一年潜学,任何的风言风语对典林来说都能吹起大风大浪。他离她远一点,总是好的。

可多年情谊又岂是说断就断?操心着操心着,仿佛成了习惯。典林在潜学的消息他有意无意的听在耳里,笑脸状元每日的趣闻都在六部里传得热闹。可最近一月个多月忽然没了响动,好像就是从文斐然修完婚假后。

王稷因此约着文斐然吃了顿饭,一阵敲打后也没得到什么消息,文斐然委委屈屈的被阴阳怪气了一晚上也不明所以。

安王请他讲学,王稷因为避着公主想要拒绝,听

闻典林也来,思来想去,打算借此机会见她一面。这一见,便见她像落了水的小狗一样,一身刺毛贴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小了一大半。

典林什么时候不是朝气蓬勃的?什么时候不是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什么时候眼睛里不是闪闪发光的?什么时候不是较真倔犟的?

王稷胸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绪,酸涩而憋闷,他想他是在生气,气典林不该是这个样子。

“王大人?”

王稷回过神时,全场无声。原来他一出神,便许久没有接典林的话。众人有紧张,有不明所以,有难以置信。大概是以为他被难住了,典林更胜他一分。

“抱歉,我有些累了。”

“我也是。”典林闻言也连忙说,师兄必然是觉得今日的她太过无聊才走神的。这样的论道,这样的自己,实在是让人扫兴。今日就不要浪费别人的时间了。

“这…两位大人…今日到此为止?”

典林正要点头,对面的男人淡然道:“不必。”

王稷看向典林,身旁灯笼的光映在他的眼底,漆黑深邃的眸子裹上橘红的光。就像他这样清冷的君子,总是有种意料之外的温柔。

“我与典大人一同休息片刻便好。”

“好好好!二位大人这边请。”太子属官松了口气,还有学子听闻这里有两位状元论道,正在赶来呢。这场论道对太子意义非凡,怎能就这样中断。

待两人下了场,场下诸生窃窃私语。

“这典状元竟然能将王大人问住?”

“王大人怎么会不如她呢?”

“可这典状元确实是才高八斗啊!是吾等心有偏颇,私视使目盲,以白诋青。”

典林和王稷坐在屋内,听着外面的议论之声。王稷神色不动,典林心怀愧疚。

她想,王稷是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不愿意再答下去罢了。结果还遭人误会。

“师兄…”典林垂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稷见她这般,心头一软,酸酸胀胀。缓了一会儿,他轻声开口。

“典林。”

“嗯。”

“你是不是很难过?”

“嗯。”

典林突然鼻子一酸,眼眶发热,扭过头去怕王稷发现。

“不愿同师兄说说吗?”

王稷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温柔。,语调就像是在哄孩子。

典林摇摇头:“师兄,道理我都明白,因果缘由我辨别分明,我自己该如何解脱都比旁人更清楚。”

“只是…明白是明白,心里始终过不去罢了。”

王稷不做声,安安静静的听。

“师兄,那日在醉八仙,你我久别重逢。那日你对我说的话,我还历历在耳。现在想来,真是被师兄言中。”

“你说,你能预见我在这条路上会失去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