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道:“你还不到年纪,怎么就想要读书了?”皇贵妃生的这三个,倒是一个比一个上进,京中那些传闻还说他们个个天资聪颖。
福沛踢了脚路上的石子,气呼呼道:“因为阿玛瞧不起我,老说我是家里唯一一个小文盲。”
弘晖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答案,忍着笑意道:“汗阿玛这是逗你玩儿,并非真的嫌你。”他幼时阿玛也会偶尔逗他玩儿,或许是他这个人太过无趣,他们父子间就渐渐规矩疏远了起来。
福沛皱着眉头,不确信道:“是嘛?他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嫌弃福沛呢。”福宜哥哥还会在一旁笑他。
看着幼弟纠结的小表情,弘晖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突然觉得自己怕是想太多,被身边的人一鼓动便不经传召过来了,实在是太过冲动。
福沛还是个天真懵懂的孩子,挂念着阿玛说他不好。福宜福慧也不过大福沛两三岁,他的年纪足以当他们的阿玛,何必这般没有自信?怕被几个幼弟抢了储君之位,特地来探汗阿玛的口风。
“汗阿玛怎么会嫌弃你?宫内外谁人不知皇上最疼爱皇贵妃所出之子?”他从小就知道,汗阿玛与叔伯们不一样,叔伯们重视嫡子,可他的阿玛却是一视同仁,他从小的待遇与弘时并无二致。
福沛隐约觉得这话不大好,便没有接话。
“大哥,你也去找阿玛嘛?”
弘晖看着幼弟的后脑勺,道:“是,许久没来跟阿玛请安了,今日得闲,便正好过来。”
“喔,那咱们一起去叭!”多一个人在,阿玛应该会给他一点面子吧。
“衡臣,你先去看看你那两个学生。”
“是,臣告退。”
“允祥,你有话便直说吧。”
“京城内外风传皇上有立皇贵妃之子的打算,亦有亲贵大臣向臣询问,臣不知该如何回复?还请皇兄指点。”
“允祥,你能直言不隐瞒,这很好。”
“皇兄于臣弟有知遇之恩,臣弟无以为报,只有一片赤诚之心。”
看着自己最要好的兄弟跪下,四爷心中叹息一声,道:“起来,你我兄弟私下说话,不必这般拘谨,你的腿又有旧疾。”
允祥没有起身,而是重重磕了个头,豁出去道:“臣弟斗胆请圣上三思,皇兄向来欣赏汉人文化,汉人最重长幼有序,尤重视嫡长,皇兄万不可因为偏爱而造成朝局混乱,何况祖先们得这天下十分不易,皇子们的血统恐怕会引起满汉之争。”
“允祥,外头的风言风语你也信以为真了?”
允祥愣了片刻,抬起头望着皇帝,不确定道:“皇兄的意思是,外头皆是谣传?”
“自然是谣传。”
“那就好,原来是臣弟胡乱作为了。”
四爷手指轻叩着身前的桌案,一字一句道:“朕本就没有立太子,何来谁争抢了谁的位置?”
允祥听闻此话大为惊骇,天下人都以为那秘密就藏在“正大光明”牌匾下,可那居然只是个障眼法?
“那皇兄是如何打算?”
“允祥,你可知皇考为何直到临终才公布新帝人选?”
“臣不知。”
“皇考一生英明果决,偏偏在立储的世上犯了难,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又有老大老二的前车之鉴,更叫他犹豫不决。”
“所以皇兄也在犹豫?”
四爷缓缓点了点头,道:“你应知道,朕并无嫡庶观念,汉人那套礼法约束不了朕。等朕百年之后,会为大清选一个坚固可托之人。长幼嫡庶,是谁所出,在朕这儿并不重要,朕要看的是他们的资质能力。”
允祥心中一时翻腾起来,他自以为了解眼前这位皇兄,可今日的事像是临头浇醒了他。他们这位皇帝看似严守规矩礼法,可那规矩礼法却得是由他拟定。
能想出秘密立储的法子,他这位四哥还真是个天才。
把所有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他想法生变想更换人选,也不过是更换一道诏书的事,完全不会受臣子和外部势力的制约。
“阿玛!哥哥!你们在哪里呀?”
人还未到,先闻其声。四爷无奈对允祥道:“这事下回再议吧,最麻烦的这个小子来了。还有,年羹尧在前线殊为不易,你掌管户部一定要尽力保障前线供应,朕的皇陵修建也暂且搁置,把一切财力物力投入前线。”
“臣弟遵旨。”
允祥本打算接下来就说年羹尧之事,可皇上显然没兴趣听,只得暂且作罢。这年羹尧分明就是恃宠生娇,从汗阿玛在位时他就敢越过户部兵部直接要钱要位子。
如今他与皇上有郎舅之谊,又有皇贵妃妹妹和三个外甥皇子,户部除了他允祥竟无人敢拒绝年羹尧的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