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敏乔看丈夫不去匆匆，不免也关切了几句，待听说了是这样的事情，她倒是有不同的意见，“跟土匪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而且，要是送东西出去，这些人肯定会派兵力护送的，也未必斗得过吧？依我看，还不如用药放倒这些人，然后直接把东西运出来，往紫江河里一倒，那铜器总归是不太轻的，沉在河底，日后再挖出来不就成了？”

“沉入紫江河？”朱立勤听了妻子这个比较新鲜的说法，一时间也有一些意动的，“沉入紫江河里倒不是不成，那铜马我有去看过一回，确实是挺重的，沉入河里，再是被水流裹挟着走，也不能出楚南县城境内的，只是，什么药有这样厉害呢？”

于敏乔就说起张氏中医堂，“我听二弟妹说，张氏中医堂挺厉害的，他们未必配置不出来这样的药物吧？”

“参与的人多了，行事就不密了。”朱立勤想着，“那铜马怕是有千斤重，另外还有铜牛铜狗，运送它们也需要人手的，再有配药的人，知道的人就多了。”

于敏乔反驳了一句，“跟土匪合作焉知就人少了？”土匪那边谁知道他们是怎么做事的啊，说不定那边的消息不密，哪个人都知道了呢！

“你这话也有道理。”朱立勤沉吟了一下，“待我细细想想。或者也跟沈先生商议一下。”

于敏乔看着丈夫对自己说的办法有一些想取用的意思，也就没有多说这事，她把手里的一件衣服剪了线头递给丈夫，“天气冷了，我给你做了件夹棉的衣裳，你试试看合不合身，袖子够不够长。”

“你的手艺，我放心着呢。”朱立勤脱下身上的呢大衣，把这件夹棉衣裳穿上了，“果然挺合身的，这袖子也正正好适合。”

于敏乔也很满意，“天气冷了你记得把这件衣裳给添上。我看你那件呢子大衣，挡风厉害，却是不怎么保暖呢。”

“这是颜夫人叫了裁缝给做的，沈家一向都是穿新式的衣裳，衣服做出来了，我也就穿了，不过我火足，倒也没有觉得冷的。”朱立勤还真的是没有觉得冷的。

于敏乔想着丈夫以前也练了点拳脚功夫，近几年还是特别练了薛家武馆的拳法，火力也是足的，也就没有太担心了，“不管冷不冷的，下雪天添一件夹棉衣裳吧。”

“行，我记着了。”朱立勤也没把这衣裳脱下，直接又套上了呢子大衣，“上回我听二弟妹跟你约了要去张氏中医堂的，这还没去呢？”

于敏乔一边收拾针线篮子一边回他，“二弟不是之前去了邱家书局么？那边新去，有好些事情需要他们摸索的，二弟妹也领了个做饭的活，一时间没得空，约了过几天再去。”

“去的时候叫我一声，张氏中医堂在护城河那边去了，要过城门洞子不自在，我赶了牛车送你们过去。”朱立勤知道那边不算远，但是因为要过一道城门洞子，需要跟守城的卫兵交接户籍资料的，单单女眷出去就不那么方便了。

于敏乔也知道这事，便没有推辞，“行，等我们要去的时候，请你空出时间来送我们去。”

“好，我空出时间来。”朱立勤笑着应下了，他拉着妻子一起坐下，“跟我一起烤烤火说说话吧，你来了也有半年了，感觉这县城还住得习惯吗？”

于敏乔把针线篮子搁下，挨着丈夫一起坐下，“我觉得还不错，之前你出远门那几个月跟着颜夫人一起说说话看看书，平时也下厨做做饭，日子过得挺自在的，现在也挺自在的。”她看着丈夫，“反正，跟你一块，在哪里我都没觉得不好的。”

“那是我的荣幸了。”朱立勤听着妻子这样说，心里也挺欢喜的，他握着妻子的手，“要是不习惯也不要紧的，我想着在县城这边干到年纪再大一些，也可以回老门山去。”

于敏乔低着头说到，“沈先生肯定舍不得你回老门山去的吧？”

“舍不得倒也未必。”朱立勤觉得沈先生也未必会在楚南城呆很多年了，“你也知道，沈先生老家其实是京都那边的，他是年轻的时候跟家里闹气才跑出来了，我这几年听着他说话间其实也有一些想老家的，我估计他年纪再大一些，想必也要回去的，就是颜夫人，老家是在申沪的，她肯定也想回申沪去的。”

于敏乔不解，“那是要把楚南这边的产业都抛下了吗？”

“应该不至于，但是，沈先生也不只在楚南有产业，可能到时候往楚南这边放一个掌柜也就可以了吧。”朱立勤这几年可以说很了解沈家的产业了，知道楚南其实不算是大头的。

于敏乔还是不解，“可你的大掌柜做得好好的，沈先生又这么器重你，你就这么走了吗？”

“你也犯傻了啊？我总也有老的一天啊，总有精力不济的时候，到那个时候，沈先生再是器重，我也未必能够接下来所有的事情了，肯定也要退下来的。”朱立勤也说，“沈先生倒是问过我，有没有想去京都申沪那边去的，但是，我不是很想，那两边太远了，离家几千里远呢。”

此时朱立勤不知道，在很多年以后，在女儿有了机缘之后，然后他也老了以后，竟然最后还是去了京都长住了。有个时候，总是想不到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于敏乔听说那边远，也有一些不是很想去，“确实是太远了。而且，都是很大的城市呢，我有一些犯怯。”

“我也是。”朱立勤笑了，“我跟你说，我从老门山来楚南县城的时候，也很犯怯的，那个时候，”他想起那会的事情，轻轻笑了，没有再说，“所以，要去京城申沪这样的大城市，我也犯怯呢。”

于敏乔知道丈夫这话其实更多地是在宽慰她，丈夫这些年出去跑货，可谓是天南地北地跑，一开始肯定是哪里都没有去过的，后来还不是都跑下来了。不过，她心里领受了，并没有说出来。

过了几天，雷老权跟县府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也到了于敏乔跟刘秀娥约定去张氏中医堂的时候了，朱立勤特意空出时间来，赶了牛车送她们两个。

张氏中医堂这会的门脸不是很多，就是打通了挺大的一间的，一边是药柜，一边是好些个大夫坐诊。

有小童抱着一本书坐在门槛边看，感觉到有人来了他就站起来，“请进，请问是要看什么诊？我们这边的大夫擅长各有不同，若是妇科，请往这边走……”

“小大夫，麻烦你，我们要看妇科。”于敏乔看这小童冰雪可爱，很是喜欢，跟他说话都很柔和的。

小童被叫小大夫很是骄傲，又有一些脸红，“请跟来。”他一边引路一边跟她们问一些话，待领着人到了大夫面前，就很机灵地把自己问的也说给了大夫听，然后才又转身出来去到门槛上守着了。

从头到尾他手里的书都没有离手的，可见他是很用心地在学习了。

于敏乔跟刘秀娥推让了一回，最后还是让刘秀娥先诊脉，大夫很有经验，搭了一回脉就说出了刘秀娥的一些问题，又给她开了一个方子，“先照着这个方子吃上半个月，再过来换一个方子吃上两个月，到时候再换一个方子吃上一个月，你这宫寒的毛病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开始备孕的时候。”

“原来我竟是有宫寒？”刘秀娥就说嘛，“我这也有好几年没开怀了，竟然是因为宫寒。”

大夫很耐心地解释，“一般来说，妇人都有宫寒的毛病，不过，你这是碰冷水多了，才更严重一些，以后你小日子的时候，尽量不要碰冷水，再有平日里不要总是喝生水，尽量要喝热水……”

“谢谢大夫。”刘秀娥都不知道，原来喝生水也有不好的，她在乡下喝生水是习惯了的，一般都是直接在水缸里舀一瓢水直接就喝了的，“以前也没有太多的问题，哪里知道现在有这么多的问题呢。”

大夫点头，“以前你喝的大概是山泉水，现在喝的是城里的井水，这两样不太一样的。”他把方子写好递了过来，“你看是要在哪里抓药，我们这里还是外面的药铺都可以的。”

“就在这里抓药吧。”刘秀娥觉得这大夫挺厉害的，她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喝的可不就是山泉水么？“大夫，这位是我大嫂，也劳烦您帮忙她看看，她也成亲有半年多了。”

于敏乔想了想也坐了下来，把手伸了过去，“那就劳烦大夫了。”

“哟，要恭喜您了！太太您这是有喜了！”大夫一搭脉就恭喜开了，“看脉相，约有一个半月左右了，您这身体养得还不错，也没有什么需要喝药的，您要是不放心，抓副保胎药喝一回也成。”

于敏乔还真的是想不到自己陪着二弟妹过来看大夫，竟然给自己看出了喜脉，她又惊又喜，“我竟是有喜了？一个半月了？我都没有发现呢。”她年少的时候受地苦，近半年来虽然有调养身体，但小日子还是不太准的，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这事。

“大嫂，这可是大喜事啊！”刘秀娥一时间有一些嫉妒，她这还要调养半年的样子呢，大嫂就有喜了，而且要是大嫂生个儿子的话，那就是嫡长孙了，老爷子怕是欢喜疯了。但是想一想大哥大嫂待他们家里的情分，刘秀娥还是收起了那点子嫉妒，认真地恭喜了。

于敏乔一边笑，一边请大夫开个保胎方子，又跟他请教，“我年轻，也不知事，还请大夫跟我说说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

“尽量不要跑动，走路稳当一些，可不要摔了，再有，饮食上也需要注意，活血的食物要少吃，没有胃口想要吃酸的，宁愿吃些酸萝卜之类的，也最好不要吃山楂，山楂吃多了活血，容易引发流立……”大夫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串，又将一些需要禁忌的饮食单子给拿了一份。

于敏乔连忙谢过，给诊费的时候，她特意给多了一份，以表示她的感谢。待到抓了药，妯娌两个出得来，看到朱立勤就等在门口，刘秀娥连忙给大哥道喜，“恭喜大哥！大夫说大嫂有喜了！有一个半月了！”

“真的？”朱立勤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他惊喜地看着妻子的肚子，又连忙去扶人，“你注意一些台阶，二弟妹，一会你回了家，也跟二弟说一声，晚上来家里吃饭，过来陪我喝一杯。三弟那边也要麻烦二弟跑一趟去报个信了。”

刘秀娥笑吟吟地答应了，“我回去就跟立俭说，叫他喊了立节晚上一定过来。”她看了相互搀扶着的大哥大嫂一眼又笑着补充，“大夫说大嫂的身体养得挺好的，保胎药可吃可不吃呢。”

“那就好。”朱立勤心里略放心了一些，还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妻子上了牛车，“我们先回家去，你既然有了身子了，那些个针线活就少做一些，平日里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