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有华听得出来，这一位说得是实话，清静舒适，这话叶有华也觉得说得是不错的。可是，这么一位来老门山插队是好是坏？

许靖说完这句话也没有多说，直接跟叶有华点点头走了。

“也不明白他怎么就要留下在老门山了。”叶有华目送他往大队部那边走了才关上了院门，回到厨房跟岳父说了说这事，“也不知道这人真的要是留下来了是好是坏？”

朱立勤听得直皱眉头，“这人，还真有点看不大透。”家里有本事有能耐怎么就要下乡插队来了？

“听这人说的话，必是家里挺能能耐的。”于敏乔在一旁听了就说了一句，“反正他也没有暗着来，要是他真的有能耐过来，我们做什么也阻止不了。他要是真的没能耐，自然就不留在老门山了。咱们先纠结这事做什么？我看你们就是想得太多了。”

于敏乔把一块油炸好的红烧猪肉皮放到竹筛中漏油一边说到，“我倒是盼着他家有点能耐。他还算不上是什么麻烦，那个话多的谭双双跟那个沈小甜，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希望这两个早点走掉才好。”

“怎么个不对劲法？”叶有华只觉得谭双双有点烦人，还没想到一向说话不多的沈小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于敏乔就去看丈夫，“就是这两个之前有点不对劲。你还记得当初县城里那个陈家的小姐么？当初她救了一个姑娘家，后来就仗着恩情逼着这姑娘帮她做事。那被救的姑娘，就跟沈小甜的性格有点像，也是有点阴沉，后来闹出事来了。陈家小姐再怎么厉害还不是被那姑娘给算计了？”

“这谭双双是有点心眼子，现在看倒是掌得住。但有些人天生就忘恩负义，性子阴沉又是最适合做腌臜事的。谭双双怕是斗不赢沈小甜的。我看许靖是个聪明人，他要是想留在老门山，那几个他铁定都会踢走的。”

叶有华跟岳父对视一眼，朱立勤仔细想了想，才冲女婿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具体的我记不大清楚了，倒是陈家小姐被自己救回来的一个姑娘算计的事情我是听说过一些的。”

“这些女人家的事情你爹不怎么关注的，不清楚也正常。”于敏乔想着这话说跑题了，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反正我的意思是，随便这许靖怎么做，你想跟刘支书通个消息也可以，别的就别管了。”

朱立勤摇头，“用不着跟刘支书去通消息，这还没个定的事情，先放着吧。娇娇不是说等到后年会来一批知识青年么？也不差这一个许靖的事情要不要先说的。”

于是这件事情也就放下了。

把事情忙完，叶有华还特意去了一趟大队部，问了问值班干部，有关于许靖打电话的事情。

“没两分钟这电话就打好了，听起来也就是跟家里报个信吧。把咱们老门山的地址说了，又说咱们老门山挺好的，别的没有听他多说。”

叶有华听许靖报了地址说了老门山挺好的就也罢了，心里就有些嘀咕了，这许靖想来老门山插队这话肯定不是随便说来涮他的。可许靖打电话回去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对方就能领会了？照这事情来看，这许靖家的能耐恐怕不是一般的强啊。

不过，许靖打电话这事根本也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叶有华倒是把想跟刘支书说一声的这个心思给放了下来了。

今年的年夜饭开得还挺早的，以往会按着算过的吉时开宴，今年也不管什么吉时了，天将将要黑的时候就通知开宴了。

这新来的一批知识青年最是不好安排的，最后还是拆开了安排，男的就放在大礼堂，女的就放学校的大食堂里的，反正这样安排也算是一贯以来的法子。

像陈纾婉尤淑华和沈小甜倒是没有什么二话的，谭双双却有些不满意，“怎么还分开的啊？怎么老门山的男女还不是一般地对待的啊？”

“不过是怕弄混了酒了。大礼堂那边都是喝米酒的，咱们这边是喝甜酒的。”荣亮媳妇担起来了照顾这几个女孩子的事情，听着谭双双这话就有些皱眉。

谭双双看了一眼荣亮媳妇，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原来这位竟然是荣亮媳妇。她当时听说荣亮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还想着，哪个女人配得起呢。

就荣亮那个娃娃脸，三四十岁的时候怕要比叶队长看起来还要年轻一些，没想到荣亮媳妇确实是挺年轻漂亮的。

这两个站一块，也没法叫人说什么配不上的话呢。

但是，这位荣亮媳妇这眼睛也太冷了一些吧，她随口一句话而已，这眼睛就跟淬了冰似的冷，看过来的时候都是带着一股子叫人打寒颤的凉意。

谭双双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看了看在场的女眷，“咦，孩子们呢？”

“不能喝米酒的孩子们都在教室那边呢。”荣亮媳妇冲她微微一笑，但在谭双双看来这笑意也带着一股冷意。

谭双双想了想，怕是自己在来路上问多了荣亮几句，叫这荣亮媳妇吃醋了。这等事情，到底是不好说出来的，谭双双只得安静了。

沈小甜看了看谭双双，又看了看荣亮媳妇，她的眼睛扑闪了几下，谭双双正盯着她呢，“沈小甜？”

沈小甜打了个寒颤，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说出来。

谭双双冲她微微一笑，“你看，这老门山是不是出行有些不便啊？”

“是啊。”沈小甜打了寒颤，回了这么一句。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给掐灭了。

荣亮媳妇不知道这两个打的什么机锋，反正她看着这两个不闹腾就成了。

有荣亮媳妇的冷眼盯着，谭双双到底没说什么看似无意实则满怀心机的话了。

“竟然有两个荤菜啊？”看着端上来的菜，谭双双惊讶了一句，“这日子挺好的啊。”

荣亮媳妇笑了笑，“这不是看着你们来了么？所以才做了两个荤菜。”不然，老门山一贯都是四菜一汤的荤菜的，只看是全荤还是半荤了。

等把所有的菜一溜上完了，朱娇娇才上了席面吃饭，这会干部们敬酒也开始了。

“挺有意思啊。”看完这一圈的敬酒，谭双双有些感兴趣了，“你们老门山还讲究这个？”

荣亮媳妇把嘴里的东西吃完才慢条斯理地回答她，“对呀，大家都辛苦一整年了，干部们敬杯酒叫大家开心开心不是应该么？”

敬完酒大家也就认真的吃饭了，谭双双看着大家埋头冲桌上的几个盆直伸筷子，她也是今天一天的时间就等着今晚的杀猪菜呢，自然也就没有耽搁地伸出了筷子。

今年不光是荤菜少了，就是饭菜的量也少了一些，每一桌子上的饭菜都扫得精光。

谭双双看着这场景又有些犹豫了，这老门山难得一餐杀猪菜就这副模样，看来是挺缺肉的，去外头买肉又是那么地不方便。

沈小甜盯着她神色变幻莫测，心里也有些着急，谭双双的想法决定着她们到底是要在哪里插队，她答应了谭双双小姨的托付，跟着谭双双出来，既是为了丢下家里的那门腌臜亲事，也是为了要过上比在家里要更好的日子。

在沈小甜看来，其实老门山真的挺好的，别的不说，不但是屋子宽敞，还用电，虽然吃肉可能会有些困难，可是她在家里过的日子也不是能吃肉的啊，这日子她真的是挺满意的。

可惜谭双双并不是个没脑子的货，别管她是正话来反话来，只要她说得越多，谭双双就越不会听取她的想法。

吃得差不多了，谭双双突然间问了一句，“你们这年夜饭就只是吃个饭敬个酒，不搞什么活动的么？像搞团拜会那样，磕点爪子水果，有人唱有人跳什么的。”

“咱们这乡下地方，没这个讲究。”唱跳什么的，以往哪家有个什么红白喜事之类的还敢请人唱大戏的，现在可不敢了。谁知道这唱大戏什么的又是不是什么封建残余思想啊？毕竟现在过年就连大红的灯笼都不敢挂了，虽然也没有听哪个就因着大红灯笼被批了，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谭双双有些惋惜，不过她想一想也是，这种乡下地方肯定是难得有什么娱乐活动了。

好容易顺顺利利地吃完了年夜饭，叶有华安排了几个大孩子把这一群知识青年给送回了荣军家里，又跟晚上排班巡视的人叮嘱了几句，叶有华才去帮着妻子收拾厨房里的事情。

成忠几个也在厨房里帮忙，好在厨房里下午把菜给配好之后就收拾过厨房的，这会也就是洗一洗装过菜的盆子还有炒过菜的大铁锅而已，事情不算是特别地多。

荣亮媳妇也陪着一起帮忙，一边还悄声跟朱娇娇把今天晚上的事情给说了，“我看这人要赶紧地走了，这是个有点爱起事的性格。另一个姑娘，我看也就是现在胆子还太小，其实那心思多着呢，这胆子要是大起来也不得了。”

“等县城里上班了应该就能安排走了。”朱娇娇听一听荣亮媳妇这话也真的是有点担心，这谭双双真的是很爱找事情来说啊。

一边帮忙的叶有华看着时间不早了，也只剩下一点点收尾的事了，就叫荣亮媳妇还有成忠几个先回去。

等把收尾做好，把大厨房锁好之后，他跟妻子才往家里走，朱娇娇悄声跟丈夫说完谭双双两个的事情，“不知道初八能不能走？”然后看着这天气就有些担忧，“这天气昏沉得很，不会是要在除夕又下雪吧？”

“初六咱们就要开工了，他们不走就下田吧。”叶有华先回应了第一个问题，才说起天气来，“今晚应该不会，我着之前的雪还是融化当中，要下雪的话没那么快。”叶有华牵着妻子到了家里。

其他人都已经睡着了，唯有朱立勤还等着女婿要一起守夜。

洗漱的时候叶有华才跟妻子把许靖的事情给说了，“我看他家要是有点能耐的，谭双双沈小甜这种人大抵是留不下来的。”

朱娇娇下午就出去了，还真的不知道许靖这事情，这会听丈夫说了许靖是想留在老门山的，倒是觉得还好了，“许靖这人我觉得倒是还成，看起来是能稳得住的，不是谭双双那种闹腾的。他既然已经探知到了一些事情了，能留下的咱们也就担心少一些了。”

既然是能留下在老门山的那还好一些，不能留在老门山的，知道得太多就不好。

洗漱完毕，朱娇娇也就歇下了。叶有华还得跟岳父除夕守夜。

难得今年除夕夜也没有下雪，大家晚上睡了个安静觉，不然大半夜被锣鼓吵醒来也是受罪了。

大年初一早上，吃完新年第一餐，最热闹的也就是拜年了。

陈元嘉看着山下一群一群人到处去串门子，自己一群人这边还在等早饭。

昭州市区拜年是要讲究不打扰吃早饭的，老门山想来也是会有这个习俗，也就是主，这一群四处串门拜年的确确实实是已经吃完早饭了。

陈元嘉看了看下头的景象，回头又转回了堂屋，听着厨房那边叽叽喳喳的，一时间这个说大年初一肯定要吃点肉，一时间那个又说有油渣也算是肉了。

“外头老门山的都到处串门子拜年了，咱们也赶紧地把早饭弄出来吧。”陈元嘉看了看厨房里一团乱样子，“今天早上吃一点油渣就成了，中午用一半油渣炒菜，肉都留着明天后天吃，过年这还有几天时间呢。干嘛挤在一天吃完？”

折腾着总算是把这一餐饭给吃了。

“我跟我妹妹去给刘支书家和叶队长家拜个年，你们去不？”吃完饭陈元嘉就说起来拜年的事情来，“叶队长把我们从县城接回来，刘支书又请我们吃了一餐饭，也该上门去感谢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