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一阵难受，又不知该如何劝慰。

还是探春自己想了，打起精神来笑道：“都是这样了，我在这里自怨自艾也没什么用处——罢了，不是还有郡主和表兄答应了替我筹谋？总归是比姊妹们强些，我也有个退路。”

主仆两人至贾母院内请安，就见贾母身边一个老妈妈才出来倒药渣子，探春迎上去笑问道：“可是老太太用了药了？这几帖药下去可是好了不曾？”

那老妈妈耳有些背，眼神却是不错，瞧见了是探春过来，却不曾听见说了什么，便顾自笑道：“三姑娘来啦？老太太里头正跟鸳鸯姑娘说话呢。”

她忿忿道：“叫我说也是林姑娘忒不懂事，好不好老太太是外祖母，就这样顶撞！那林姑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心为了他打算，那么一个好好的俊俏黄花大闺女肯给他一个半百的老头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还往宫里闹去，带累的咱们家娘娘都受了圣人怪罪。”

她撇着嘴犹要再说，探春却听不下去了——算计不成，自知技不如人，认了也就罢了。怎么家里传出这样的风声来！岂不是明摆着打圣上和宫内皇后娘娘的脸？

“我去瞧瞧老太太。”探春扯出个笑脸，带着诗书便往里头走去。

留下那老妈妈还顾自不干不净地瞎说。

探春至正房廊下，正想叫丫头通传，却见四周悄无人声，她心里纳闷，便叫侍书外头略等，自己却往里头去了。

她绕过屏风，想往内室瞧一瞧贾母，却正听见贾母嘶声问鸳鸯，“可都办好了？”

探春听着似是有什么事情，心头一动——说的不会是黛玉家里的事儿罢？她还想靠着王玚谋一个出路，便忙往后一绕，定了定心神，退到屏风后头仔细听着。

就听里头鸳鸯颤声回道：“已经办好了。昨日那鸾儿家里敲敲打打的风光嫁出去了。嫁的就是老太太说的那人。”

贾母缓缓点了点头，“她也老大不小的了，是时候出嫁。当日是她老子娘妄图攀附富贵，才生了这样的错心思，如今嫁出去岂不是正好？这样，你叫人改日往林府去，把这消息说一说，就说当日我也是过于牵挂玉儿了，不想叫她小小年纪无人照拂，又受了那家子蒙蔽才着急了些，到底我是她亲外祖母，必不会像外头那般传扬的难听——那是有心人挑拨！”

鸳鸯低声答应了，半晌犹豫道：“老太太，鸾儿到底……在您身边一场，那男人、男人是个赌棍呐！您瞧着相伴的份儿上，给她个出路成不成？”

贾母豁啷一声将床头的药盏子拂下去，厉声道：“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什么出路叫我给她？她自己父母自寻的人家，日后若是不好也是她的命！却与我有什么干系！”

鸳鸯紧紧闭上了眼，低声回道：“是，老太太说的是。是小的糊涂了。”

她话有未尽之意，外头探春却明白了——这是贾母不想叫鸾儿活着了。

探春只觉自己心凉的厉害，耳边轰鸣之声不住，勉强稳了稳才又听见里头贾母嘱咐鸳鸯叫王夫人停了外头一应应酬，只在家里闭门思过。

“如今这样，出去了也是丢人。你叫她躲一躲，往常仗着自己姑娘进了宫是怎么得意的，都给我收敛起来。省的还叫宫里娘娘给她善后。”

鸳鸯答应了，就又听贾母道：“让她也不用这样失落。等秋后宫内小选，叫人送三丫头进去，四丫头早先我倒是瞧好，如今看看东府里那个混样子，我也不给他们指点这个出路。索性就叫三丫头进去，等娘娘出来了低调一阵子，便叫把三丫头调进自己宫室，做个帮手她们姊妹们能有个商量也好。自然最好是能有个出息，南安郡王府上不是说了教三丫头过去做续弦？正好趁着这个小选，好叫圣人点了送过去。”

探春心头大震，恍惚中往后一退，竟是不留神碰倒了一个花瓶，猛地发出一声脆响。

里头鸳鸯已经听见，高声质问道：“外头哪个小蹄子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