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儿女成双福满堂 红粟 3325 字 2024-05-18

紧走一步赶到秦铮右侧站定,两名婆子上前来,在他们二人面前放下两只织锦缎垫子。秦铮瞥了她一眼,然后一撩袍角跪了下去。

初来乍到时对跪礼很不习惯,也很抗拒,经过三年多的熟悉,邱晨也算是习惯了这些繁琐的礼节。人总是这样,做着做着就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难受了。

更何况,面前二人怎么说也是秦铮的长辈,她作为儿媳妇应该礼敬,至于礼敬的方式,鞠躬下跪,不过是礼仪的习俗不同,倒也不怎么觉得太难接受。

跟着跪在秦铮身边,邱晨瞄着秦铮的动作,叩首如仪。

秦铮叩拜完即站起身来,邱晨作为新妇,则还要敬茶认亲。

有丫头用托盘送上一杯茶来,邱晨看着那没用托盘的茶盅,很小心地从袖口抽了牙白色的素茧绸帕子出来垫着手,托起茶盅,恭恭敬敬地双手举到秦修仪面前:“请父亲用茶!”

经过早上的见面,邱晨得体的举止和合宜的衣着装扮,让秦修仪原本心里对邱晨的厌恶排斥已经淡了些,再加上皇帝的青目圣眷,还有儿子的脸面,他这会儿自然不会给儿媳妇难看,和颜悦色地接了茶盅,眼睛瞥见邱晨用来垫手的帕子,还露出了些许的赞赏。

只不过,他的手刚刚触及茶盅子,就是一抖,随即将茶盅子往中间桌子上一放,回头已经将眼中汹涌的怒色掩住,换了一副笑模样,赞许地颌首道:“连皇上也赞你慧中婉仪,温恭贤良,你今归入秦家,就要以秦家为重……”

寥寥几句,说是教导去更像宽慰,就连秦铮听着,都忍不住抬头看向秦修仪,露出一抹意外和沉思来。

邱晨答应着,又接了陈氏从外头托进来的一只托盘,里边摆着一套两双针织丝绵合线袜子,一双青缎面绣花千层底布鞋来,双手托着送到秦修仪面前,秦修仪看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袜子,略略露出一抹诧异之色,却并没多言,和颜悦色地示意他身后的婆子接了,然后拿了一只红色的荷包放到了托盘上。

邱晨将托盘和荷包交给陈氏,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这才随着秦修仪的声音起身。

又有婆子过来,将垫子挪到李氏面前,邱晨行礼如仪跪下,却并不是叩首及地,而是‘空首’,即双手扶地,额头及手不及地,乃为跪叩礼中较轻的行礼规制。

李氏虽是正室,却只是继室,身为正室原配所出的嫡出长子长媳,邱晨理应口叩拜李氏这个继婆婆,但礼仪上却不必最重,‘空首’这种只有形式没有实质的礼仪就已经足够了。

空首礼毕,邱晨神色端正平静地抬起上身,从丫头手里接过茶盏递到李氏手中。这一次邱晨仍旧拿帕子垫着,触手的温度让知道,又是滚开的水冲的茶,甚至有可能是煮过的杯子……若非她垫着帕子,只怕手一触到茶杯就会忍不住扔出去。

双手举着杯子,也没有高过头顶,而是与额头齐平,邱晨恭敬端正道:“请夫人用茶!”

刚刚秦铮称呼的就是夫人,她才不会违背秦铮去叫什么母亲呢!

李夫人脸上的表情一冷,随即优雅地理了理鬓角,缓缓开口道:“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

茶盏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帕已经传到手指之上,李氏开口却就是长篇大论地,竟然背起《女训》来,邱晨眨了眨眼睛,强忍着将手中的茶盏砸到对方脸上的冲动,抿了抿唇角,我忍!

“……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李氏好不容易背完《女训》,稍稍一顿的功夫,却并没有过来接茶杯的样子。

邱晨哪里肯让她再继续啰嗦下去,恭敬地开口道:“夫人教诲的是,我记下了。以后,必将以夫人为楷模,恪己恪守。”

说着,也不理会李氏青着脸又要开口,回头就对递茶上来的丫头吩咐道:“这茶已经冷了,夫人身子贵重,怎能喝得这冷茶?还不快去换了热茶上来!”

那丫头窘迫地涨红了脸,偷眼看着李氏,也不知该不该接过这茶盏来。

邱晨索性站起身来,对那丫头冷声道:“你这是想着让夫人喝了冷茶伤了身子么?这是何居心……”

这罪名太重,若是落实了,打死都只能认着,那丫头吓得变了脸色,连忙上前来接过邱晨手里的茶盏,也不敢说茶盏仍旧烫手呢,更不敢看李氏已经铁青的脸色,只垂着头匆匆退下去换茶去了。

媳妇敬茶,半路居然停下来换茶,这种事儿别说京城,就是整个大明国只怕都没出过。真是新鲜的可以。

也因为出了这么新鲜的一出儿,偌大的大厅里,或坐或站着几十口人,原本还低声嗡嗡嘤嘤地议论着,这会儿也都闭了嘴兴致勃勃地关注过来,看着一脸怒气几乎隐忍不住的李氏,再看看一脸淡然恭敬,垂首侍立在李氏面前一侧的新媳妇杨氏,无比热心无比盼望地等着看起热闹来。

“夫人乃长辈老人,身体要紧,杨氏斗胆请求夫人,以后万事还是以您的身体为重才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老养好了身体,康健长寿了,才是我们做晚辈的福气!”邱晨弓着身子恭敬无比地劝说着,说到此略略一顿,又道,“杨氏初来乍到,不谙夫人习惯,虽是一心为夫人的身体着想,也难免有不周到之处,还望夫人莫要太过纵容,多加教导指点,要打要骂都由着夫人,只望我能孝敬好二老长辈,也不枉夫人的教导之恩!”

这一番话说下来,李氏的脸色几乎憋成了红了白白了青,几乎憋成了锅底色,厚厚的傅粉都掩盖不住那铁青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