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伶俐聪慧的目光,此时满是哀求之死。
刽子手看见了,但是很快把目光扫向别处,他是刑部的人,跟赵瑾有仇不说,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谁敢给赵瑾徇私。
刽子手没理自己,赵瑾再一次明白了,自己的报应确实来了。
但是他不能放弃,因为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他抬头看下上空,天上阴雨绵绵,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午时来的再完些吧。
就在赵瑾祈祷的时候,监斩官已经到场,坐到了位子上。
监斩官是刑部侍郎王文语。
刽子手上前请示:“大人,何时动手?”
这是惯例了,刽子手必须问,是对监斩官的尊重。
但是监斩官其实也没有太大权利决定时辰,王文语道:“照规矩午时三刻。”
接下来他的语气颇为郑重的嘱咐,“一刻不许早,一刻不许迟。”
原来“不许早”是怕临刑之际,突然有恩旨到,刀下留人,过早动手,人死不能复生,监斩官就得受极大的处分。
“不许迟”倒也不是执法唯谨,只为他可是催大人的门生,怎么可能不恨刘瑾呢,时辰一到,绝不容他再多活片刻。
午炮一响,行刑在即。
除了赵瑾以外,他家亲属男子,共是十五个人,亦都论斩,刑场上一字排开,面北而跪,有一两个心不死的,痴痴地望着,希冀宫城中突来一骑快马,责来恩诏,一律赦免死罪,改为发往边外充军。这种事不是没有过。
赵瑾自己当然也望着,他没有谋反,老天下雨了,这就是在替他抱不平,杨厚照那么喜欢他,难道真的要让他去死?
细雨绵绵中,所有痛恨赵瑾的人,亦不免有度日如年之感,深恐夜长梦多,巴不得即时到了午时三刻,如律正法,才得安心。
时刻越来越近,刑场竟出现了出奇的沉静,突然间“唏呖呖”一声马嘶,真的宫城中有一名锦衣卫飞驰而来。
王文语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翘首以观,不会真的是赦免的圣旨吧?
虽然阴雨绵绵,但是宣武门前的“西市”菜市口,也就是赵瑾行刑的地方,还是万头攒动,人山人海。
因为今日有凌迟之刑啊,朝廷巨珰赵瑾。
同样是死刑,亦有轻重不等之分。
最轻的是绞,在狱中执行,照例“三收三放”,气绝始已。
其次是斩,就是俗语所说的“杀头”。
再次是枭首,也是杀头,所不同的是,斩后准家属即时收尸,把脑袋请皮匠缝起来,勉强还可算是落得个“全尸”。
枭首要把脑袋高悬示众,不能随尸体一起埋葬。
本朝的刑制,凡强盗处决,规定在行劫之处枭首示众。
最重的就是凌迟,又名“脔割”,俗称为“剐”。
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痛极哀呼,极人世未有之惨。
因为重,所以要穷凶极恶的人才能用到凌迟之刑,难得一见。
在这些人中,有人手中持着一只碗,拚命地往前挤:“让让让让,让我过去。”
被挤的人不愿意了:“老兄,你别挤行不行?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都像你这样后来的要挤到前面,莫非先来的反倒落在后面?你想看,我们也想看啊。”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我非挤到前面不可,不然,就买不到了。”
“买什么?里面只有刽子手,没有菜贩子,你要跟谁打交道?”
“我就是要跟刽子手打交道。”那人将碗一扬。“我要买赵瑾的肉,买赵瑾的血。”
“那是干什么?”
“吃啊,喝啊!”那人咬牙切齿地说,“赵瑾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总算皇天有眼,他也有今天的下场!”
原来是这位巨珰的仇人,这不足为奇,这位在没有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时候就惯会欺压百姓。
这位仇人是因为手中有祖传的字画,赵瑾看上了,人家不卖。
于是赵瑾设套让人家儿子欠债,女儿已经嫁人生了孩子给卖到脏地方,剩下最后一个儿子还想要人家命,这样才拿到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