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仿佛凝固,良久后,陆淮深拉开放表的抽屉,随手拿了块表出来,又啪地将抽屉合上,转身出了衣帽间。
江偌继续背过手去拉裙子拉链,心浮气躁,怎么也拉不上,最后索性脱下来,重新换了身套装。
陆嘉乐今天早起,跟陆淮深和江偌一起吃早餐,坐下来才发觉桌上气氛怪异,沉默得可怕,观察了一下两人表情,各吃各的,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她现在走好像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
罗奇吃完狗粮,把食盆舔得发亮过后,跑过来坐在桌边,扭头看看江偌,又看看陆淮深,最后耳朵一耷,迈着步子坐到陆嘉乐身边去了。
陆嘉乐鼓起勇气挑起话题,“大哥,我在家里没什么事做,可以去嫂子家找我哥和程啸吗?”
陆淮深眼皮都没抬一下,回答简洁且冷硬:“随你。”
陆嘉乐又问江偌:“嫂子,可以去你家吗?”
江偌的回答温柔善良许多:“当然可以,出去看个电影什么的也比一个人待在家里好。”
“那你们今晚上来接我吗?还是我自己打车回来?”
江偌说:“我过来接你吧。”
陆嘉乐问的是你们,但是江偌根本没把陆淮深提及到内。
陆嘉乐额头的汗都要出来了,赶紧吃完饭去客厅看电视剧了,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江偌还是坐的陆淮深的车去上班,一路无话,下车时车门关得并不重,但一个头也不回,一个绝尘而去。
今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淮深在原来下车的路口不停车,偏偏拐过红绿灯,就在她公司门前不远停车。
江偌觉得陆淮深绝对是故意为之!
好巧不巧,又让王昭撞见陆淮深送她上班,直接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入口,让江偌上她车,两人一起从负二楼乘电梯上去。
“你们怎么了?我瞧着你下车时脸色不对劲儿啊。”
“别提了,糟心。”江偌有气无力撑着头,冷战真是耗费她许多力气。
王昭倒车入库,语气相当敷衍,“对啊对啊,谈恋爱就是糟心,分了得了。但你们俩分是要换证的,得想清楚。”
江偌:“还没到那地步吧……”
王昭点头,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情侣吵架都是正常,何况是夫妻。陆淮深那人,可是在神坛智商,金字塔顶端,脾气想必也是拔尖儿。你要么哄着,要么忍着……”
王昭话没说完,江偌便不服气回道:“凭什么?”
“我还没说完,急什么?”王昭斜她一眼,“既然你能说出‘凭什么’三个字,说明你脾气也不小啊!你要不想哄着他,那就只有等他来哄着你。男人是你自己的,怎么使用、怎么雕琢得看你自己。”
江偌正琢磨着‘使用’和‘雕琢’俩词,王昭拍拍她的肩,握拳道:“加油。”
快下班的时候,江偌接到陆嘉乐的电话,问她晚上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吃火锅看电影。
下午的时候,程啸和陆缄跟人去了附近大学里打篮球,陆嘉乐害怕晒,在家里跟乔惠一起看了一下午家庭伦理剧。
这会儿程啸和陆缄才回来,准备晚上去吃火锅看电影。
江偌想了想答应了。
陆嘉乐问要不要叫大哥一起,江偌想着陆淮深应该不爱吃火锅,也不爱在拥挤的电影院看电影,便说不用了。
陆嘉乐说:“也是,大哥年纪比较大,也许跟我们一起会不合群。”
江偌无言以对。
下班之后王昭听说她要去跟人吃火锅,刚好顺路就捎她一程,江偌刚好将王昭也叫上一起。
王昭比江偌大一岁多,和孩子们的年龄处于一种很微妙的落差中,上可当长辈,下可做姐妹,但王昭性格好,又会聊天,几个人很快打成一片。
火锅店里气氛热火朝天,几人正边吃边聊兴头上,陆淮深打来了电话。
江偌划开屏幕接了,“喂?”
重新立案……
夏季也是雨季,骤雨响起前的深夜起了狂风,呼号着拍向玻璃窗,声响之猛烈,能让人脑海里生成周围环境被肆掠得狼藉的画面。
江偌早先关了窗帘,卧室里只开着光线淡雅柔和的灯,空调温度很低,外面风声与室内低温此刻相得益彰,让人感到舒适。
陆淮深站在床畔,微微俯身望着江偌。
她仰着脸迎着他的目光,思索片刻说:“高随有位校友在刑警队,曾经手过我父母车祸的案子,之前也给高随提供了一些线索。”
“他给高随提供线索有什么用,破案是警察的事。”陆淮深直起身,绕过床朝另一边走去。
江偌住进这间卧室后,占了这张床上陆淮深原本睡的位置,他只能挪到右边那侧。
“可以把目前找到的疑点罗列,问下高随那校友,重新立案有多大的可能性。”
陆淮深脱下睡袍扔在一旁的沙发里,掀开被子上床,反问她:“你找,别人就愿意么?”
江偌哽住。
陆淮深瞧了眼她说不出话的样子,又说:“这年头,闲得没事做愿意将陈年旧案拖出来重审的,可没几个。”
江偌盘着腿坐得笔直,心中滋味杂陈地看他两秒,“不是你提出让警方介入的么?现在有熟人,可以少走些弯路,有何不可?”
“那是高随的熟人。”
陆淮深的声音里有些懒意,微微带着鼻音与漫不经心,经江偌观察发觉,这是他放松下来时的常态。
“高随是我爷爷的律师。”她觉得没什么不对。
“这场官司是场持久战,费时费力,他这么做什么目的?”陆淮深带了那么点儿讥讽意味,“他这么衷心,江启应跟他谈过什么条件你就没了解过?”
江偌不知道他忽然扯的哪门子淡,有些生气他这么说高随,忍不住同他理论:“人人做事都有目的性,没目的的那叫圣母,人家一靠脑靠嘴吃饭的律师凭什么平白无故帮你打官司啊?为爱发电吗?”
“爱?”陆淮深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倒是说说爱谁?”
江偌一怔,伸直了腿,抱着被子躺下,“你少偷换概念,一种说法而已。”
陆淮深一把将她从背后抄起来,江偌身体的重心正往床上放,忽然被他截住,一时很难凭自身力气坐起来,有种鲤鱼打挺还挺不起来的丑状。
陆淮深强行将她从薄被里捞出来,“既然你说人人做事都有目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江偌刚听清楚他的话,陆淮深冷不丁松了手,她还没来得及用自己的手支撑自己的重量,半个身体便歪倒在他身上。
陆淮深的手还搭在她肩背上,一种半搂的姿势,她趴伏在他臂弯里,撑起手肘的时候,发端撩过他的脖子和胸膛。
陆淮深动了下喉结,看着她仰起脸来望着自己。
她朝她自持一笑,有种耐人寻味的温淡,“那你的目的呢?”
陆淮深轻哼了一声,不满她的这种躲避方式,微耷着眼睑,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倏地将她往怀里收紧。
江偌穿着香槟色的缎面吊带睡裙,那料子跟她皮肤一样,滑不溜秋的,里面空档,贴在他身上跟没穿一样。
忽然跟他紧紧贴在一起,她呼吸一窒,一动不敢动地望着他。
江偌本还正思忖着该怎么回答刚才那问题,他又会有怎样的答案?
其实明明一开始大家目的都很明显,只是后来渐渐模糊了界限,变得很难再用言语完整地表达清楚。因为里面多了一些微妙的东西,难以言说,只可意会。
静默中,鼻间都是他的气息,胸腔里的心跳分不清彼此,但是越跳越快的肯定是她的。
即便已经负距离接触过许多次,沉溺于彻夜交缠,但她依然腆于主动投怀送抱,依旧会在突然的亲热中悸动得找不到方向。
现在的她,就像刚闯进一片充满诱惑的未知天地,拘谨又局促。
可她又和所有年轻女人一样,心底渴望无所顾虑地与爱人耳鬓厮磨,做尽一切荒唐又亲密的事。
陆淮深感受着怀里有些僵硬不知所措的身体,对比着她脸上的平静过人神色,两者极为不搭。
装,再装。
“今早不是很主动,嗯?”陆淮深刻意放低声音,因此听起来更加沉哑,传入江偌耳里是蛊惑的音调,也有一丝挑衅的味道。
陆淮深也无进一步动作,深眸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