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泽雄二走到山田面前,将他领口的一个扣子扣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过头去,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虽然张金合死了,但是在与张金合的较量中,他野泽雄二显然是败了。
他自认为有能力对付这里所有中国人的合力对抗,玩弄他们于股掌之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张金合,就让他如此狼狈,居然要用“杀人”这个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方式来解决——这对他那不可一世的自负,是个沉重打击。
野泽雄二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些中国人输得心服口服!他弯腰捡起军刀,猛地掷向墙壁,军刀的一截没入墙壁,刀声微微抖动,发出冰冷的光芒。
山田惊吓地扔掉短刀,呆若木鸡,他不知野泽雄二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对于这个难以捉摸的上司,他既害怕又崇拜,而想到几天后他们就要分别,心中居然还起了一丝惆怅。
“此人被杀的消息,暂时不得泄露!”野泽雄二转过身来,对山田继续说道,“即刻和宪兵队三木中佐联系,请他带几个人上山,我有要事相商!”
山田有些迟疑:“三木中佐性格古怪,与军中多人不和,为何要邀他上山?何况没有司令部的命令,宪兵队未必会派人来。”
野泽雄二微笑道:“我救过三木的命,这个面子他是要给的,何况我还帮他消除了一个隐患。”
见山田仍是一脸茫然,野泽雄二说道:“你有所不知,三木便是那个张金合的杀妻仇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山田张口结舌,支吾了半天,面色通红。野泽雄二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了点山田:“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仍旧没有长进!我再提示你一句:那个张金合,不是你杀死的,而是三木杀死的!”
山田一拍大腿,似乎有些恍然大悟,发自内心地拍起了马屁:“原来中佐早就探得了那个张金合的底细,现在是想嫁祸于三木,继续迷惑那些中国人?高明!”
野泽雄二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嫁祸,而是请他配合我们演一出戏!你不要再问了,快去安排。”
山田立正,响亮地回答道:“属下明白!”
第二天,特俘营里来了一队日本宪兵,为首一人像个白面书生,言语不多,略显无精打采,但那咪缝着的双眼中,透出一丝怪异,让人觉得不可捉摸。
野泽雄二亲自带着宪兵们逐一巡查了监舍,但并不进屋,只是打开门稍作停留,略微观察。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战俘认出了那个白面书生,正是有着“屎克郎”之称的三木次郎!
放风的时候,不同监舍的战俘又悄悄地打散混在了一起,互相联络起来,大伙儿看到日本宪兵出现在特俘营,多少有些意外,这些宪兵说起来是监督军纪的,其实干起坏事来比一般的鬼子更狠更毒。
“屎克郎一来,准没好事!”一名战俘恨恨地说道,“这狗日的怎么还没被枪子打死!”
川军老兵好奇地问道:“这屎克郎到底是什么玩意,干了啥子坏事?”
那战俘立即愤慨起来:“此人特别好色,除了烧杀抢掠,还大肆妇女,只要被他看上的姐妹,没有不被糟蹋的,连汉奸的老婆也躲不过。”
川军老兵还想继续再问,这时,一阵集合哨响起,战俘们不待日本兵驱赶,都条件反射般地往擂台处集中。
与以往不同的是,特俘营里的日本兵几乎倾巢而出,在四面八方严阵以待,这让战俘们心里直发毛,一些胆小的人浑身都抖了起来。
廖百夏与区良驹走到了一起,相互对视了一眼,廖百夏知道区良驹想问什么,于是说道:“鬼子要想杀我们,不必这么绕弯子,今天这个情形有些古怪。”
区良驹点了点头,目视前方,惜字如金地说道:“看看再说。”
擂台中央,野泽雄二不时抬腕看着手表,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看起来,他应该是在等那个三木。
猛然间,“呯!呯!”两声枪响传来,战俘们大惊失色,人群一阵骚乱,站在四处的日本兵一阵排枪射向空中,人群这才安静下来,众人皆惶惶不安地看着擂台上的野泽雄二,不明就里,也不知所措。
山田飞奔而来,朝野泽雄二耳语几句,野泽雄二听闻脸色大变,眉头紧锁站在原地。这时,三木带着几名宪兵大步走来,他看也不看野泽雄二,直接坐到了擂台后面一排椅子的中间位置。
野泽雄二示意擂台下的日本兵继续警戒,然后走到三木面前,冷冷地说道:“三木君,你可否给我一个解释?”
三木斜了野泽雄二一眼,倨傲地说道:“野泽君,我的职责是整肃军纪,有先斩后奏之特权,何况只不过是杀了个曾经袭击过我的中国人。”
野泽雄二看起来有些愤怒,但又似乎敢怒不敢言,淡淡地说道:“我培养此人好长时间,今天却毁于一旦!三木君当真不是公报私仇?”
三木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野泽君,我是来督查的,不是来做客的,请你注意言辞!”说完,他愤然离席而去,几名日本宪兵紧紧跟随。
野泽雄二脸色铁青,挥手示意解散,也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擂台。
没过几个时辰,就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是日本宪兵队闯进野泽雄二办公室,发现张金合在草拟一份名单,没盘问几句,就开枪当场打死了他。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除了少部分认为张金合比较悲催外,大多感到欣慰,那名始终认为张金合就是内奸的战俘大声对其他人说道:“看!我说他就是内奸吧!老天有眼,当汉奸,没有好下场!”
廖百夏沉吟良久,微微点头,正色说道:“好了,既然内奸已经查明,而且他已经死了,今后大家就可以畅所欲言了,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