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一句扯淡的话,要送就送,何必打电话呢?他一边揣摩着秦枫的意思,一边笑着说道:“那着什么急,就先放你那吧,房子反正也是闲着,万一以后老弟还有用处呢?省得来回折腾了。”
秦枫似乎有点尴尬,干笑了两声,然后说道:“这个暂时是肯定用不上了,吴桐搬到报社的集体宿舍住了。”
“女人嘛,就是耍个小性子,没准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要是又回来了咋办?”他故意抓住这个话题不放,继续问道:“对了,你和她到底怎么了啊?因为啥事闹这么大别扭呢?需不需要老哥哥从中斡旋一下呀?”
秦枫显然不愿意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于是假装咳嗽了几声,然后含含糊糊的应付了几句,赶紧将扯到了正题上。
“张哥,刚刚青林和我说,那个小玉,就是谢东新收的那个女徒弟,今天突然提出来,非要跟着一起去高阳,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张力维若无其事的道:“一个小丫头,也许是出于好奇吧,应该没什么,去就去呗。”
电话那一段没了声音,秦枫显然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才喃喃的说道:“可是,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个小玉,如今是常晓梅的干女儿,我听说,常晓梅前段时间还组织人写过一封联名信,邀请那个高教授为谢东出头。现在又把干闺女硬塞进来,不会是打什么主意吧。”
“她爱打什么主意就打什么主意吧,难道咱俩两个人,还玩不过她一个吗?”张力维还是轻松的说道:“老弟,你什么心也不用操,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到时候,直接把青林往前台一推,事情成了,属于你领导有方,万一有啥变故的话,那就由这小子顶着呗。”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半天,秦枫才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还是觉得这个小玉身上有点问题,只是最近让吴桐这点事给我闹的,也没时间认真梳理了,我劝你还是多加小心吧。”
“好的,我会注意的。”张力维道。
挂断了电话,他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将已经熄灭的雪茄拿起来,重新点燃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转身又来的窗前,放眼望去,只见长空如洗、残阳似血。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负责接待的女秘书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董事长,您等的人来了。”
他没用回头,只是掐灭了雪茄,然后对秘书说道:“你出去把门关好,没用我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许进来。”
张力维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喧闹的都市街景,忽然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十余年的打拼,让他从一个药材批发市场的小商贩,变成了坐拥数十亿资产的医药大鳄。而现在他正站在自己亲手创建的商业帝国最顶端,俯视着这个繁忙都市的芸芸众生,每当此刻,胸中不免豪情万丈,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气概油然而生。
“都安排妥当了吗?”他缓缓问道,然后吸了一口雪茄,看着乳白色的烟雾在眼前升腾变化。
在他身后垂手而立的丁老四赶紧往前走了一步,低声答道:“放心吧,董事长,一切都安排妥了。”
张力维转过身,走到沙发缓缓前坐下,然后示意丁老四也坐在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的问道:“老四啊,咱俩认识多久了?”
丁老四默默的想了下,低着头答道:“快二十年了吧,要不是认识了你,没准我现在还在山沟里收药材呢。”
张力维拿出一根雪茄递了过去,见丁四也点上了,这才笑着说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那是收药材吗?完全就是抢嘛!当年在这一行里,谁不知道你小子就是个活土匪啊。”
丁老四摸着铮亮的大脑袋,咧着嘴嘿嘿的笑了几声,然后感慨的道:“张哥,其实,我挺怀念从前的日子,别看现在穿得跟英国贵族似的,出门有豪车,进门有娘们,可我就是感觉当年过得舒坦,没钱就出去挣,挣来就玩命花,一天把一年的钱都输个精光,然后再接着干,那日子就是一个字,爽快!”
“你这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啊,快五十岁的人了,还不识数!爽快那是一个字吗?”张力维笑着瞪了丁老四一眼道。
当年,丁老四不过是一个药材收购商,足迹遍布东北三省和内蒙古,长白山、大小兴安岭里的药贩子几乎都知道这个二十多岁的愣头青,凡是他订下的药材,如果有人敢撬行的话,绝对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放出血来,灌上血肠再给卖出去。
后来,他认识了张力维,谁也不知道张力维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总之,丁老四从此就不收药材了,跟着张力维到了省城,并且一跟就是二十年。
可以说,丁老四是维康集团发展的见证人之一,也是张力维大肆兼并和扩张的得力干将。在这个过程中,他冲锋陷阵、屡建奇功,甚至可以这样说,要是没有丁老四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敢玩命的狠角色,张力维最初的资本积累阶段不会那么顺利。当然,他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浑身的伤疤和几乎满口的假牙,都印证了当年经历了多少惨烈的厮杀。
当然,这些年,随着维康集团的日趋壮大,企业也渐渐走上了正轨,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用那么血腥的办法去处理了,尤其是张力维当上政协委员之后,所作所为更加收敛和谨慎,对丁老四的约束也越来越严格,现在的这位丁四爷,每天除了吃喝玩乐,早就无事可做了。
张力维起了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为二人各自斟了一杯,然后举起杯来,略有些动情的说道:“老四,我敬你一杯,这些年辛苦你了,本来合计咱们弟兄能一起终老,没想到快五十了,又给你找了这么个玩命的差事,啥也不说了,全在这杯酒里,来,咱哥俩干了吧。”
丁老四却不以为然的笑了下道:“张哥,我这条命都是你给捡回来的,要不是你,二十年前,我就在大兴安岭的山沟里被砍死了,再说,这也算不上什么玩命的差事,最多就是一走了之呗,反正省城我也不想呆了,最近这段日子,我他妈的总是心惊肉跳的,就感觉有人暗中盯着我,可又找不出是谁来,这下挺好的,也省得闹心了。”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忽的一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