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仁呵呵一笑,也不接话。最后吃了盏茶就摆摆手走了。
吕尚寝和葛尚寝笑眯眯送了两步,看着李怀仁出了尚寝局的地儿,一转身,吕尚寝连忙拉着葛尚寝问李怀仁到底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李公公说的很明白了。”葛尚寝无奈,旁敲侧击的提醒。
吕尚寝还是想不通,皱着眉头糊里糊涂的。
葛尚寝只得说:“现在什么时辰?”
“午时两刻吧,这个跟——”吕尚寝懵懵懂懂地说,不明白她们想知道的事跟时辰有什么瓜葛,忽然她心里某个念头一晃,眼睛猛地睁大了。
葛尚寝见她终于明白了,笑着把话说完:“从前李公公什么时候在申时前来传过谕旨过?范美人又跑不了,什么时候传旨都行,偏偏官家连午时都没还过就急忙忙地把李公公遣过来传旨了。这不正侧面表达了官家的心思了吗?”
吕尚寝总算彻底明白了,又是欢喜又是苦笑:“这李公公,话也不肯明说,偏要拐弯抹角的。揣度着人人都跟他一样脑筋转的麻利儿的快呢。”
“他到底是御前伺候的,一句话说的不对兴许项上人头就没了,谨言慎行是好事。”葛尚寝又提醒吕尚寝,她们两人虽然同是尚寝,可这资历却差的远了。吕尚寝升任尚寝是在新帝登基之后,阅历还浅,时常需要她提点。
“也不光是他,但凡是在宫里当差的都要规行矩步,不能行差踏错。”
吕尚寝闻言点头,收敛了过于夸张的表情,认真道:“我明白的。”在宫里做错事,挨顿板子受点罚吃点儿苦头都是小的,兴许什么时候就送了命。因此谨言慎行,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说的不要说,是每一个女官进宫任职前学规矩时第一件要学的。当时的尚寝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她们到现在都还记得非常清晰。
两人不再议论这个话题,又召集齐司典掌女官继续之前的会议,事情都办完了又拣着一些活儿做着消磨时间。一直拖到申时了才点了几名行事大方得体的女史和小宫女跟着,前往披香殿传谕。
范雪瑶这几天过的十分惬意,她刚进宫,老人还没盯着她,新人也不会这时候就不长眼的跑来叨扰她,她每天日程安排的松松整整的,一会儿做做针黹,一会儿练会儿字,作画、博弈也每日不辍,她每天还会把自己关在殿里练一个小时的舞,一来保持身材,二是舞蹈需要勤练,否则身体反应跟不上,舞蹈可不是一开始学会了就永远都能跳的好的。
尚寝局来人的时候范雪瑶一点也不意外,虽然皇帝招她侍了一回寝就没再招她,似乎对她的感观平平的样子,平时也没见对披香殿有什么特别的态度,不过她估摸着,依皇帝那天对她的想法来看,差不多该是来找她的时候了。
晚上范雪瑶被宫女以一顶肩舆送到鸿宁殿时,楚楠正在明亮的烛光下看书,他在自己的燕居宫殿里明显要放松很多,盘着膝腿靠着臂靠,坐姿很随性。
“奴婢也不知,要不把春桃叫来美人当面问她一问?”
“嗯……也好。”范雪瑶想了想,觉得还是可以叫来春桃问问的。当初她之所以把春桃派遣到前面去负责承应,就是听到春桃心里头活泛的很,机灵。一面是想她机灵,在前面承应出岔子的几率低,二来她琢磨着想先看看这人是什么个性子,可不可用。若是个可用的,又机灵的,往后就可以收做心腹信赖着用了。
画屏就到殿外叫院子里头伺弄花木的红绡去传春桃到后面来,红绡立即去了,过了一会儿春桃就来了。
春桃身量小,脸蛋儿圆,明明十六岁了,看着却似十三四岁似的,模样不大出挑,不过规矩倒是学得挺好的。进来了先给范雪瑶端端正正行礼,道万福金安。
范雪瑶也不故意折腾她,待她行完礼就叫她起来说话。
“谢美人。”春桃又是屈膝下去,微微收着下颌,垂着眼睛。一举一动都透着恭敬的意味。
然后范雪瑶就把原先那话又问了一遍,春桃说:“奴婢先前是跟着孟晴孟姑姑的,当时孟姑姑手底下管着十个小宫女,在奴婢后面还有几名小宫女,奴婢们趣味相投便结做了干亲,唤作姊妹。孟姑姑与王司设交情深厚,往来密常。恰逢姊妹们挂念奴婢,早上来送头绳和香皂,无意中提起这件事。”
字句淡然,似乎只是在描述很平淡的事一样,可语气里却透出淡淡的自得。不大明显,不过有心观察还是能瞧得出来的。到底是年轻气盛,规矩好不代表心智也足够成熟。不过她话里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只要不是缺心眼的都能听明白。
春桃这是故意通过红绡传消息给素娥,再通过素娥的嘴说给她听,为的就是把自己的人脉关系透露给她。范雪瑶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果然人人都不可小看,别看着春桃只是一个小人物,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可这消息来源恐怕比有些做主子的还要广。一个姑姑手底下管着几个小宫女,小宫女们还有自己交好的小宫女,这么一散,是多大的情报网啊?第一手消息总是这些人先得知,等传到上面人耳里时,也不知道是第几手消息了。
范雪瑶有意培养耳目,又去听春桃的心声,知道她刻意做这事出头只是想被她重用,并不是外头人的耳目,故意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再伺机而动。便顺水推舟收下了春桃的主动投诚。
让画屏去开收银钱贵重财物的柜子,称了十两重的碎银来,范雪瑶神色亲和的对春桃说:“所谓好友关键就在于守望相助,相互扶持,礼尚往来才是长久之道。这些银子拿去与你们姐妹们分了罢,吃盏茶或是添些脂粉什么的。你姐妹连头绳都眼巴巴给你送来,也是有心的人。你也该有所回赠才对。”
春桃推辞几句,便谢恩收下了。她们都知道这赏钱可不是什么拿去吃茶买脂粉的钱,也知道这一送一收意味着什么。
又说了几句话,就让春桃退出去了。虽然收下了春桃的投诚,不过她的职位还是没有调动,仍然在前殿负责承应,表面上看一切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只是偶尔春桃会来后殿或是给画屏、素娥等人传递消息,或是有重要的、隐秘的消息,也不过第二人口耳,直接面见范雪瑶亲口说给她听。
范雪瑶并不急着争取宠幸,每天除了保养、锻炼,都把精力用在了‘聆听’上,她沉着冷静地观察着殿中十二个侍女。事情没她想象的复杂,十二人里只有一个红绡是早被事先安排给她使唤的,其余十一人都是正常分配过来的。红绡倒也不算是细作,只是许皇后听说了她的美名,不知道她的性情,所以才安排了一个宫女来观察她。
既然知道红绡的来历,范雪瑶就不急着处置她了。她在观察侍女们,侍女们也在观察她。画屏心思最为伶俐,很快地就发现到范雪瑶不止貌美脱俗,同时精通琴棋书画,甚至女红也很好。有时赏花观景,还能随口赋诗。她虽听不大懂,却能感到词句很优美。
这样出众的一个美人,却不以此清高倨傲,除了出身不算高贵之外,堪称完美了。但是大良为了杜绝外戚作祟,一直限制妃嫔的出身,大多都是寻常的出身。五品,不高不低。这一点倒不是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