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树和尚听着魏野说起胡一刀来,面色一点不变,只是那一双斜垂白眉抖了一抖,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魏野又说道:“只是如今武林中除了武当、天山两派之外,苗家剑也算是这个世间少有的上乘剑法,若不曾领略其中奥妙,岂不是白来了这个世上一遭?”
宝树和尚不知道仙术士这话里暗藏的意思,只是加意奉承道:“魏掌门怕是不知道,这苗人凤自从杀了胡一刀后,便少在江湖走动,也不曾回去浙东苗家庄。倒是在这湖南长沙地界,新修了一处宅院隐居。说起来倒是离这戴公庙不算太远。”
魏野望了一眼宝树和尚,微笑道:“既然如此,那金面佛苗人凤的居处在何处,魏某就全靠大师指点迷津了。”
宝树和尚听了,也只赔笑着连道不敢。魏野也不再理会他,盘膝坐在榻上,径自打坐调息起来。
见着魏野定坐,宝树和尚也装模作样地坐起禅来,过了半个时辰,他偷眼又瞧了瞧魏野,见他定坐间不见一毫动转,呼吸更是绵长无比,只道这竹冠子仍然在定境中未出。
他却是小心翼翼,从怀中摸出一只金盒,那金盒四面都用蜡封得严严实实,宝树和尚却也不敢用力捏破蜡封,只是取了一根金针,小心翼翼地将蜡封挑破,方才揭开盒盖,里面却盛着一块蜜色琥珀。琥珀中僵卧着一只不过蚕豆大小的墨色蜘蛛,看上去不知是几千几万年前,落入树脂之中,却化作了这块琥珀。
宝树和尚对这块琥珀却是戒惧万分,心中暗道:“毒手药王一门,果然是用毒的高手。这‘墨蛛金珀’中所藏的墨蛛汁,不愧是天下九种绝命奇毒之一,倒是比当年用的毒龙锥更强了不少。便不用见血,只等六个时辰后,这万载墨蛛汁自然化散开来,见风化瘴,中者无救,总算将苗人凤这个祸害了结个干净!”
他小心翼翼地取了一枚精钢打造的长针,在琥珀表面捻了几捻。这琥珀看似坚硬,然而却是被长针一钻就透,宝树和尚却不敢将长针一次扎透,却是将这块墨蛛金珀凑近到桃千金剑身之上,方才掌下一使力,长针扎破墨蛛金珀,一道粘稠如墨的浆液就这么滴在了桃千金之上,随即转瞬就沁入剑身,转眼不见。
做完这一切,宝树和尚不自觉地离着魏野远了些,方才安心睡了过去。
就在他阖眼之后,魏野照旧维持着盘膝定坐的姿势,却是将剑诀向着桃千金上一指,顿时剑身上一直被封禁的洞阳剑祝根本符令浮现而出,那一股墨蛛毒气在真火灼烧下,只剩了一道黑烟腾起。
仙术士一扬袖,袖中紫鸦飞火葫芦顿时生出一道吸力,将残余这道墨蛛余毒化成的黑烟尽数收了进去。
魏野瞥了一眼宝树和尚,心中暗道:“若不是要寻访苗人凤,一会他的苗家剑,魏某岂会和你这个卑鄙龌龊的烂人,当初下毒暗算大侠胡一刀的跌打大夫阎基共处一室?也不知道这一番,会不会遇见胡斐,若是有机会,倒是能替他了结胡、苗两家这一场恩怨……”
随着刘鹤真带来家眷,魏野见这位刘鹤真的填房夫人年纪虽轻,却也有一身不算太差的武功。¢£燃¢£文¢£小¢£说,刘鹤真也是江湖人心性,唤起自己这位少妻的闺名也不避人,一来二去的连魏野门下众弟子都知道这位刘夫人的真名是“王仲萍”来。
魏野还特别关照刘鹤真夫妻俩,买了一辆马车请他们夫妇乘坐,沿途上尤其告诫门下弟子,不要没事在韦陀门现任掌门的马车跟前凑。
只是比起刘鹤真夫妇,那跟着来凑热闹的两人就可厌得很了。
这两人都是刘鹤真归家打点时候凑上来的,一个是操着北地口音的武师,一个却是容貌丑恶的老和尚,自称法号宝树。
道海宗源门下弟子都知道,自家尊师一向是个开得起玩笑的好性情,只有见着这些秃驴却是例外。
尤其这个老僧生得比旁的秃驴更猥琐十分,天生一对三角眼不说,更是塌鼻歪嘴,一双白眉斜斜下垂,满眼红,竟不像个和尚,倒像是个活鬼了。
只是这老和尚手里捻着一挂铁弹子串成的念珠,看那分量怕也有数斤沉,却被他握在手里随意拨弄,显然手上也有几分功夫。
这两人,一个说要到北方去拜见一位师门前辈,一个说要到京城八大寺拜佛,又这么恰好与刘鹤真同路?
刘鹤真是个老实人,便叫这两人跟着,只是不加理会,那武师与老僧便要借着沿途吃饭打尖的时候献殷勤,魏野也早已到了辟谷数月亦不饥的境界,不用他们做东。
过了两天,那武师便不告而别,只那老僧还是死皮赖脸地跟着。
这日傍晚,一行人正好投宿在一处神庙的客房内。
这庙宇地方不甚轩阔,只有几个道人伺候香火,供奉的是前朝时候戴氏兄弟,所以取神之姓,叫做戴公庙。戴公庙里不过五间客房,刘鹤真夫妻住了一间,道海宗源众弟子分了三间,魏野自用了一间——
说起来,本应该是他和何茗凑合一间的,然而太平道洛阳分坛的李介生几次来催,说是何茗攒下的荣誉假已经放完,该是回去汉末帮着甘晚棠去和盘踞荆州的大枪府掰掰腕子。就算是何茗不舍得,也只好先离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