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可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可能是男孩断定自己幼小,不能活的走出这冰原,才让自己自生自灭吧。
姐姐因失血过多死于地窖,易可婷死前的模样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刻在骨子里的悲伤。
而自己,却在姐姐死去的刹那,黑发忽然变成了雪白,她曾经迷恋过的白,如今痛恨的白。
易可心浑身浴血,有自己打开地窖门时划伤自己的血,也有易可婷的血。
她赤着脚,衣服虽破破烂烂,但耀眼的红艳。所到之处,绽放红莲。
若是男孩见到了易可心如今的模样,定会将她斩杀。
易可心,北方巫族最后的月神圣女,圣女的一大代表便是那一头雪白的长发——月神的恩赐。
圣女的职责不仅仅代表着北方巫族至高无上的月神力量,也背负着整个北方巫族的命运。
圣女不灭,北巫重生!
男孩,恐怕只怕是杀错了人吧。
但是易可心并不知道自己圣女的身份,她摔倒在一个滑坡上,双足皲裂、流血,没有了知觉。就连小脸也变得通红,大脑充血的症状。
“我要死了吗?”易可心喃喃自语,身体一寸一寸的变得冰冷。大雪很快掩盖了身子上那薄薄的血衣,侵入着她幼小的身体。
眼前浮现出好多人影,她看见妈妈在向她招手,妈妈也有一头雪白的头发,和她好相像啊。
“笨蛋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穿着一身暖和衣裳的人儿站在了易可心的身旁,笑意盈盈。
易可心抬头,只是觉着这声音熟悉,却不曾料到……
“嘿,傻眼了吧,你姐姐我怎么会死。”易可婷拍拍自己的胸脯,也不知从哪里摸索出的加绒大衣,给易可心披上。
“姐姐。”收获亲人的喜悦将悲伤冲淡了点,易可心不能自已地抱住了易可婷,泪珠止不住地掉落,在月色下泛着银色光泽。
“北方巫族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以后我们一定要相依为命,知道吗?”易可婷拍拍易可心的背,柔声道。
易可心乖乖地点点头,心中猛然冒出了许多疑惑,却未看见易可婷奇怪的笑容。
望着缓缓倒下的易可心,易可婷心中不忍。
“可心,千万不要怪罪姐姐,姐姐可是为了你好。”易可婷说完,双手快速缔结手印,一个巨大的阵法浮现在易可心的身下。像是受到月光的牵引,易可心不受控制地吸收着月光,即使是昏睡,但面部痛苦的表情依然表示出现在她所受到的煎熬与痛苦。这阵式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才完成。
易可婷虚脱地倒在了雪地,若是巫族的人见到她如今的样子,定会大吃一惊。易可婷不仅仅未到觉醒巫族力量的年龄,更是完成了三等级阵式中的高级阵式,若她真是人,怕是千年难见的鬼才了。
但她不是。
她是易可婷,又或是……木偶。
北巫圣女特殊的天赋中,便有木偶这一项,不只是巫毒娃娃可以操控人的身体,还可以制造出承载人们灵魂的木偶,而此时此刻的易可婷,便附身在这木偶上,幻变了人类的样子。
这不仅仅让她提前觉醒了北巫的力量,更是将她推入了一个更加高层的境界。让她完成了对易可心的封印。
她使用了巫族禁术之一的灵魂契约,用尽了她七魂六魄中的六魂六魄来抑制住易可心体内圣女的力量,只有这样,易可心才会淡忘巫族的一切。
她不像妈妈,希望易可心可以光复北方巫族,她只希望易可心可以平平安安地活着,一辈子都远离巫族。
但易可婷也知道自己这样子做的后果——万一易可心冲破了封印,她的六魂六魄便会灰飞烟灭。
易可婷歇息了一会儿,体力有些恢复了,再看易可心,原本象征圣女的雪白发丝变成了初始的墨黑,肤色也变得和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异同,衣服也换成了人类的服饰。容貌依旧,毕竟巫族不像是精灵,个个长得貌美帅气,巫族的面貌和人类相似,所以易可婷不会怕被暴露。
而她附身在木偶上,自然而然地改变了自己的肤色。
“可心,我会保护你,倾尽我的所有。”易可婷背上易可心,两人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冰原上,月光是她们的指路灯;大雪会遮去她们的初始地。她们会在人类世界,好好的活下去。
{}无弹窗七年前。
“妈妈!不要丢下我!”易可心小小的手抓紧了女人宽大的衣袖。一张惊慌失措的小脸上,泪止不住地落下,砸在地窖坚硬的冻土上。
外面,战火纷飞,六个小时前,有不明黑衣人袭击了向来与世无争的北方巫族,其原因不明,又因为巫族向来是群居,且常年隐世,短短的五个小时,便沦陷了。
“血族!他们是血族!”屋外有人大喊。
女人的美眸里同样含着泪。她狠心地甩掉袖子,转而间又将易可婷放入地窖。
“妈妈。”相比易可心的年幼,易可婷安稳些,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乖乖地待在了地窖,安抚着妹妹。
“可婷,听着。”女人望着黑暗环境下两个小小的身影,哽咽了,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偶娃娃,竟与易可婷长得一模一样,“不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出来,妹妹还小,你一定要保护好她,这个你拿着,关键时刻,它可以救你妹妹。”
女人顿了顿,神情复杂,“可心是我们北方巫族,最后拥有月神力量的圣女了。”
不等易可婷回答,女人便将地窖的入口关上,泣不成声。顷刻,她又坚定地跑出祀堂外,而那般舍下,心如刀割。
易可婷将木偶放入怀中,浑然不知木偶背上有字,只是回头看了看漆黑的地窖,发觉妹妹不见了。
屋前,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他们相对而言都是弱势群体,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在五个小时前战死在前,而如今,换成他们了。
“圣女,族长他……”几个伤势颇重,但至少从战争中捡回一条命的人,架着一张白色的担架,上面躺着的人,被白布遮住了容颜。
女人颤栗着,雪色的肌肤俯上了白布,她咽呜着,强迫自己不能流露出软弱。
女人忍住哀伤,只是淡道,“去吧,把族长葬在祀堂。”
“圣女,敌方大军已到。”一个怀着孕的妇人,向前复命,语气却流露出悲伤、不甘和仇恨。
尽管他们是没有像那在战场中抛洒鲜血的男儿那般健壮、威武和勇敢,但是他们与战士们一样,身体里流淌的,都是来自雪花漫漫的北国巫族的血液!
北风卷起粉尘与雪粒,带来了一个人的身影,是一个男孩。
男孩的身影瘦小,穿着薄薄的白色衬衣,与雪相映,看似才十一二岁的模样。若是换做往常,人们定将热情地将他迎进部落,但如今,人们仇视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男孩的手上,提着一把染血的长刀,在冰原里,异常突兀。
风在肆虐,也在悲鸣,似乎在为男孩的残忍,又或是北方巫族的不幸。
男孩依然提着长刀,新鲜的血液顺着刀锋,从刀刃滴落,仿佛有红色的血莲,一朵朵绽放在白色的冰原之上。
女人万万没有想到,屠杀她全族的人,竟是一个未成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孩。
北风猛地变大,撩起男孩略长的黑发,他左脸上露出了一朵盛开的黑色桔梗花。
男孩似乎不悦,血色的瞳眸微眯,露出危险的目光。他凌空随手一挥,风骤然停止。
漫天粉尘纷纷扬扬,也落入了开在女人胸口的血莲中。
女人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巨大的悲伤,刹那间,尘埃落定,一望无际的冰原之上,一轮皎洁的明月升起,带着缥缈的薄烟。
“难怪,我们会败给你。”女人苦笑,落下晶莹的泪,乌黑的头发渐渐变为雪白。
月光照亮了这一片曾经辉煌的土地,北方巫族的儿女曾经在这里繁衍生息,如今这里血流成河,尸体横陈,月光所到之处,都是弥漫着苍凉与哀鸣。
“妈妈!妈妈!”一个小女孩忽然从自己家中的地窖里钻出来,在男孩的注视下,跑到了其中一具尸体旁边,大声地哭起来。
这具尸体便是那一开始怀着孕,却仍然坚守的妇人。
男孩走近那意外跑出的小女孩,而小女孩却自顾自地趴在妇人的尸体上哀嚎。
一道微光在月下反射出银色的光泽,刺穿了那一具幼小的身体。
“对不起。”男孩出声了,宛若夜色中的黑桔梗,异常的好听,“如果你长大了,你会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