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主公,真凶浮出(九)

她面无表情,便再重复一遍:“雌女死了,死在了洞中。”

顿时,昌仁的麻木呆愣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以要湮灭的悲伤情绪,他似理解了,又似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整个人呈呆木状。

但陈白起对他却没半分心软,她直接冷酷道:“她是你害死的。”

昌仁似无所适从,他喃喃道:“我、我,是我害死的?”

陈白起又道:“莫大人要查出真相,可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其实是最清楚的吧?”

昌仁低着头,似听不见陈白起的话一般,只失神地重复喃喃道:“当真是我害死的……”

陈白起一顿,她是不是不该太刺激他了?

可转念一想,如今她只给了他一个暗示,实则对昌仁她并没有施展瞳术控制他的精神海,而是暂时屏蔽了他的感知与理性,让他完全顺应本心。

所以即便是受刺激,也不会损伤到他的精神海层面,但这样一来便会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他能够反抗跟拒绝她,她并不能主宰他的思想。

于是,她便顺着他的话问道:“为什么觉得她是你害死的?”

昌仁看了她一眼,灰黯黯的眼睛辨认着她,他苦笑道:“我若早点讲出真相,她或许便不会死了。”

陈白起心中咯噔一下,稳住情绪平静地问道:“什么真相?”

“你说她为什么要那么傻?”他看着陈白起,眼角的泪便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我说过我与她早就已经恩断义绝,从此福祸不相关,可她为什么偏偏还要来这一趟啊!”

陈白起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泪,半掩下眼睫,淡声道:“因为她想保护你。”

她试探性地讲出这一句后,昌仁便更加悲伤地哭了起来。

他哽咽自厌道:“我已经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如今却连她也害死了……”

由于陈白起的暗示,他清晰地记得当初石洞隧道倒塌时,雌女死亡那一幕场景。

陈白起道:“她是心甘情愿的,她虽一直怨恨着你曾经利用过她、欺骗她、甚至害死了你们的孩子,但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深,就如十二年前,她最终选择了包庇你,宁愿让自己背负一身嫌疑,也半点没有供出你的可疑之处。”

昌仁摇头,泣不成声:“她不该啊,当初便是错了,我连累了她,如今她却还是选择错的那条路啊……”

陈白起听到他的这句话,这才明白,当初昌仁对雌女所说的“一错再错”是指什么。

她继续拿她得出的结论与他印证,她道:“当时,你应当是故意借雌女为掩护离开了宴会,然后再潜入钜子的房中下毒,但你却没料到雌女早就跟在你身后看到了这一切,于是她在桃林中与你激烈的争吵,当时你并不知道钜子并没有中毒,你怕钜子死后雌女受你牵连便狠下心肠来,讲狠话与她分开,而在雌女哭着离开之后,他便回去查探情况,却不想情况出乎了你的意料,钜子没事,反而其二弟子误中了毒。”

“当时的情况或许于你而言很混乱,你并非一个嗜杀成性的人,你当时应当评估过二弟子中的毒并不足以顷刻毙命,在意识到毒杀错人之后,你却并没有选择杀人灭口,而是利用摄魂术夺取了他的记忆,令他忘记与你见过面的事情,再之后你便离开了房间混入人群当中,装作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陈白起不由得叹息一声。

“而雌女或许在与你分别之后察觉到你的反常,她最终不舍你死,便甘心化成一可疑黑衣人返程替你打掩护,她着实聪明,她故意将幺马引至竹舍,一来尽早引来人救治他,二来便是有意替你洗脱嫌疑,而选择幺马自是因为他年纪尚小,即便是第一发现者也不会有太多人怀疑他是凶手,二来他与你关系亲近,即便发现什么也能替你遮掩下来。”

“因为要替你办这些事情,所以案发现场时你及时出现了,但她却因不在现场,而备受争议,若非后来你与她做了伪证,只怕她难逃嫌疑。”

讲完这些推理,陈白起就盯着昌仁,她这些话是根据收集的线索跟分析他们的性情而得出的结果,她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是她推理错误的,于是,她一直观察着昌仁。

昌仁听了陈白起的一番话后,背脊僵硬了许久后,他拿衣袖掖了掖眼角的泪,苦笑一声,嘶哑着嗓音终是点头,承认了一切:“不错,毒……是我下的。”

如今,雌女已死,他心如死灰,而陈焕仙也已将过往的一切全都彻查清楚,他再否认也只怕是无济于事了,于是,他很坦承地道出了一切。

叮——系统:嫌疑犯昌仁已认罪。

系统:支线任务——墨家叛徒,莫成查出十二年前一桩旧事与墨家几名嫌疑犯有关,希望你从中找出幕后黑手,你已成功完成任务,任务奖励——月光草1,青曜簪1等已发放至系统包裹,请注意查收。注:系统包裹空间已不足,请及时清理。

果然是他,昌仁。

看着昌仁那双已然注有了魂魄精气的眼睛,陈白起知道他已经破除了她的催眠暗示,当然,他仍在她的雾界当中,除了她想给他看的,其它他一无所知。

果然是不愧是修习过摄魂术之人,虽说她只下了一个暗示的催眠,但能如此之快便能清醒过来,则表示他的精神力要强于常人许多。

她瞳仁像蒙了一层阴翳般无光,只剩一片呆滞的木讷与本能的反应。

陈白起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瞳仁一瞬变得极具侵略之力,那密匝匝交织成网的金线汇成一片汪流,令人沉溺、挣扎,最终深陷其中,无力自拔。

她道:“雌女,你打算背叛墨家吗?”

雌女眼眶微睁大一秒,然后抿紧嘴角,轻晃着摇头。

这个表情是表示抗拒与反感,她并不乐意将自己与墨家的背叛者联系到一起谈论。

陈白起捕捉到这一点后,心道,这倒不像是个叛徒的反应,于是她便道:“那你曾背叛过墨家吗?”

雌女这些闻言明显迟疑了一下,然后她神色有些慌乱,像被困住了同时锁住了四肢,她双目张惶,无力摇头。

没有?

但这样不干脆的态度确也有些可疑啊。

陈白起双手交叠抵于下颌,长睫轻眨,然后换了个方式继续问道:“你心中是否有一个隐藏许久的秘密,这个秘密时常会令你心神疲惫、痛苦万分,你想将之诉出,想将其分担出来,如此一来,你方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解脱……”

瞳术是一种近似催眠又远远高于催眠、直接控制对方精神世界的术法,其危险程度不亚于巫族的搜魂术,若一个不慎或许便会将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直接击溃,一旦一个人精神世界崩溃,这便意味着他不傻即疯。

因此每一次使用瞳术控制对方,陈白起都尽量以保全对方、不伤害对方根本为底限,她只是一个审查者,并非一个审判者,她并没有定义罪性的职责与权力。

所以,即便三人有嫌疑,她都并不打算伤害他们,她会以一种诱哄、引导的方式得到自己的答案,当然若直接问出她要的答案也可以,但若以一种强硬的手段直接介入,若一遭遇到对方的抵抗或者排斥,她不想伤害他们便只能选择退出,以至于最终功亏一篑。

而如果她以暴制暴,以她的精神力完全可以直接侵入对方的精神世界,为所欲为,令对方知无不言,但这样一来,她的精神力便会自动吞噬掉其弱势的一方,等她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之后,对方则会直接变成一具木偶傀儡、甚至是失去身体机能的植物人。

雌女茫茫道:“我的秘密?对啊,我有一个埋藏在心中十几年的秘密啊,因为它,我甚至害死了我唯一的孩子,我不该原谅他的,我也不能原谅他……”

一提到这个曾经失去的“孩子”,雌女一开始平静的情绪便逐渐开始不稳定起来,她口中胡乱地叫攘着,五指张开,像尖刺一样插入她的发丝中,使劲摇晃,她双目泛红,神色凌乱地流下了泪:“别逼我、别逼我……”

陈白起一怔,见情况不对劲,便立即收加麒麟瞳术,并弄晕了她。

看来是无法继续了……

看着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的雌女,她面尤残留着泪痕与悔恨,陈白起望着她颦眉沉思了一下。

一个曾为人母,尔后失去了孩子,一段无法原谅的感情……

这时,她脑中有一条线逐渐连了起来,但仍没有着急下结论。

下一个便是幺马,陈白起唤醒他之后,不同与雌女一般直接询问,她在他脑中制造出一个“幻境”,并将他置身其中,让他根据脑海中的记忆重新回到十二年前毒杀事件发生的时间。

她问他:“幺马,你今年几岁?”

幺马正沉陷在十二年前的往事中,他呆呆地想了一下,便脆生生道:“十三。”

没错,十三岁。

看来“幻境”已生成,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陈白起唇畔含笑,用一种与小朋友讲话的温和态度问道:“对,你才十三岁,对了,你现在在哪里?”

幺马那双焕散的眼睛四处张望一圈,答道:“我与城中的师长们来谷中参加钜子举办的晚宴……”

他的自言自语听进陈白起的耳中便顺势描绘出一幕觥筹交错、诗酒朋侪的画面,只是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便道:“对,你看看前面,钜子好像有些醉了。”

幺马经由她话中的引领,回到了当时所感知的情景之中,他朝一个地方虚空望去,然后赞同地点头:“对,钜子喝了许多酒,他便让大弟子莫成负责,自己先行离开了宴会。”

这倒是与莫成当初所讲的过程不谋而合,陈白起又道:“那你呢,你还小,参加这种大人饮酒行诗的宴会应当会很无聊吧。”

这段话是幺马曾跟她讲过的,他溜出了宴会,于是陈白起便一步一步加深他的印象,令他如临其景,方能透露更多细节。

幺马恍然点头:“嗯,没有同龄的人与我讲话,所以我吃饱后便独自溜出去玩了。”

“那你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