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我担心他们发现兵临城下只是你耍的诡计,就走不成了。攻城是真,只是攻不了城吧?”
叶麒闻言诧异的掀起眼皮,“你怎么知道?”
事实上,越家军也想过攻打沙州府,中原的兵马要想避开雁军的斥候,可走云白山的险道埋伏于麓谷中,麓谷虽然能够掩人耳目,至多也只能藏身三万人,而三万兵马攻城是远远不够的。
是以,十二年前的付流景坚决反对过她用这个方法攻城。
想不到十二年后有人和她想到过一块儿去……还给他蒙混过关了。
叶麒见她不答话,不再追问,他能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飘忽,勉强笑了笑道:“都不重要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长陵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那枚环玉,问:“玉是从哪来的?你为何要把它交给……那个叫长陵的人?”
叶麒听到“长陵”两个字,眸色微微一沉。
“姑娘连十六年前的南丘一役都知道,不会没有听过越长陵的名号吧……我这枚玉,就是要交给她的。”
长陵眼神变了变,叶麒道:“十一年前泰兴一役,越家两兄弟为雁军所害,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巧的是当年我也在那儿附近,更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越长盛……”
“你救了越长盛?”长陵惊了,声音都颤抖起来,“你说、他没有死?”
叶麒神智迷离,没有留心长陵的失态,兀自道:“他身中剧毒,心脉俱裂,活不成了……但他告诉我,只要付流景活着……越长陵就很可能也活着……他……咳咳,他给了我半柄扇子和一枚玉佩,说这两样东西背后藏着一个秘密,只要交给付流景或能解开,只有解开……才有可能救的了越长陵……”
长陵听到此处,整个人剧烈的晃了一下。
原来大哥,直到临死之际,还惦记着要救自己,更深信不疑的把最重要的信物托付给那个人……那个与沈曜合谋害死他们越家的罪魁祸首。
“……我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总算找到了付流景,他还活着,她可能也活着……我心中……很是高兴……但我、我有些私心,想亲自把玉给越长陵,便只把那半柄折扇交给了付流景……可是,没曾想……”
话声忽然卡住,叶麒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始喘着气,长陵焦急的握住他的手,颤声问:“什么?!”
“……他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叶麒眨了眨不堪负重的眼皮,眼前是白茫茫的光,不知那是白云的色彩还是他幻觉,他能感受到一股热气源源不绝的涌入他的体内,他有些困惑,又有些迷茫,“从一开始见到姑娘,就对付流景的事十分着紧……我想你也许认识他……若见着他……能否……帮我把玉给他……”
叶麒声音越来越含糊了:“他没有玉佩……救……”
救不了她的。
长陵眼见他就要挺不住了,情急之下摘去面罩,脱口而出道:“不许闭眼!你睁大眼好好看看,我没有死……我就是越长陵!”
风刮的树丛哗哗作响,没有掩住长陵的声音。
叶麒阖上的睫毛颤了一下,然后,极缓的、极力的睁开。
长陵将勾魄刀扎入地砖之内,突然间纵身而上,一手格挡开圆空的龙擒手,在半空中摇身而起,腾出了比先前还高的位置,圆空根本来不及反应,但看长陵右臂一弯,用手肘就着他背心督俞穴狠狠扣了下去。
在这一刹那间,圆空身形僵直下坠,而那卡在地砖内的刀柄正直挺挺的对准自己的膻中穴,他心中登时万念俱寂,眼见就要毙在当场,突觉一股厚重的劲力托住了他的身躯,却是圆海终于按讷不住,及时出了手。
圆海心生骇意,在场余人又有哪个不为她震惊?
饶是明月舟亲眼见识过长陵出手,但在顷刻之间就瞧出四大长老的破绽,将他们一一治服,如此身手已经不能单单用“高手”二字去形容了。
叶麒却忽然想起初见那日她在荒村中与徐道人的那场比试。
同样是比试,当时的长陵是进退有序、十拿九稳,但眼前的长陵似乎全无章法,但又乱中带着陷阱——然后一招即中。
总觉得像是竭尽心思用一种最不费力的方式去对决一样。
长陵稳稳当当的落在地面:“哦,大师怎么插手了。”
圆海道:“姑娘出手狠辣,挑断我两位师弟的手筋不说,方才老衲若不出手,怕我圆空师弟此刻已然丧命。”
“比试之前只说不能杀人没说不能伤人的,至于这位圆空大师……”长陵无辜道:“我本就是怕下手太重,故而把刀放在一旁,你不出手,我也打算救人的……”
“你……”圆海简直被长陵堵的说不出话来,适才她一脸杀气的说什么“见血”“耗不起”的,现下看来,这姑娘十之八九是算计好了,才会定下“插手便算输”的规则。
但是,这比武场上风云骤变,区区一位年轻女子,怎能如此预知和笃定呢?
念及于此,圆海对长陵又有几分钦佩,合十道:“好,老衲愿赌服输。”
“方丈师兄……”
圆海抬手,示意圆空等人不必多劝,“既是早有约定,岂有背弃之理?不过,姑娘有言在先,你只能带贺侯离开。”
长陵道:“放心,就算是大师叫我把多余的人领走,我都没有那个闲功夫。”
八派掌门听到有人说他们“多余”,瞬间变了颜色,尽管他们原本也并不指望长陵能将他们救走,路天阑喝道:“老子还不稀罕嘞!”
长陵将勾魄刀从地砖里拔出,又转眸看向叶麒腰间,叶麒会意,将刀鞘取下递上前去,长陵还刀入鞘,掷给明月舟,“这刀我用的不惯,替我物归原主吧。”
明月舟接过勾魄刀,一时愣住。
长陵问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事已至此,他心知自己已无力阻止,方才看长陵与四大长老殊死搏斗,又无比庆幸她毫发未损,说来也奇,之前的满腔愤懑好似都随着这一架淡了稍许,他低头道:“也罢,当日贺瑜要置我于死地,是你救了我,也因此坏了他的计划,今日我要杀他,你又救了他,不管怎么说,这笔账,可算是扯平了。”
说完,他抬首看向叶麒,发现叶麒正望着自己淡笑不语,于是道:“贺小侯爷,下次见面,可不要再是这般狼狈相,省的人家说是本王欺负病弱之躯。”
叶麒笑盈盈的拱了拱手:“多谢小王爷关心,你回到雁都后也要多多提防身旁人,出门记得带保镖,不要太过信任自己的身手。”
明月舟扬起的唇角没稳住,打了个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