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三越想越是生气,终于激发了一种慷慨激昂的情绪,他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叉着腰面对着窗外的霓虹灯,一霎时脑子里出现了一幕场景,里面有一个他是横刀立马的大将军,背朝水面站在一条湍急的大江前面,风萧萧,马嘶鸣,凄风冷雨,对面是强敌十万,身边一个娇柔的美人低声叹息着:“大王,章头就是乌江,上船章江东,还能够东山再起,何苦要背水一战呢?”
“你是谁?”
“妾身冯琳。”
赵慎三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逼真的臆想瞬间消退,整个人清醒了过来,脑子里只剩下那个神秘的美人儿冯琳了。而且,此刻的冯琳无比清晰的一次次在他脑海里复述着同一句话,那句话是冯琳跟他说过但被他忽略掉了的---“我不想替冠佳洗脱罪责,只是希望您能够在职权范围内,保全一点冠佳的颜面,毕竟……他也是迫不得已的执行者……”
“他也是波不得已的执行者……”
“他也是波不得已的执行者……”
赵慎三不自不觉间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说出声来之后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刚刚脑海里孤注一掷的想法顷刻间土崩瓦解了!
肖冠佳是谁?是他的前身,以市政法委书记之显赫高位,尚且是一个执行者。
何谓执行者?执行命令的人,仅仅是个执行者而已啊!那么是谁能够让身居高位、还有个更神秘显赫出身的老婆的肖冠佳俯首帖耳甘当一个执行者呢?
案子已经被赵慎三追查到目前这个阶段,看似一切都快要水落石出了,隐藏着肖冠佳身后的命令者还影踪不见,足以说明这个案子牵涉之广、之深、之险恶、之诡异,简直是不可预测的!
那么,前期做出的调查跟部署该不该调整一下呢?最主要的是,对这个案子查到哪一步算成功必须有一个尽快的决断了!
朱长山拍拍他肩膀说道:“丫丫母亲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仅仅是肖冠佳那个不成器的出事之后的连锁反应之一罢了。其实,这件事并不是这么预计的,后来的事情都是出乎意料的。
我实话跟你讲吧,这只股票当初发行原始股五千万股,股价六块钱,除了云都当地散户购买跟留给肖冠佳以及几个大户的一千万股,剩余四千万股的确是被雷震天建仓储存,准备六一前后大肆炒作的,到时候突破二十不成问题,我投资给郭晓鹏的那笔钱直接转成股票留给我了。大家打算的是股票赚钱后后续继续合作,结果一切美好的预期都被肖冠佳那个不成器的闺女给打破了!”
赵慎三越听越是惊心,他默默地按照朱长山说的套路预想了一遍,还真是觉得这几个人的谋划如果不出岔子,每个人都能瞬间成为暴利的拥有者,看来,这世上赚钱的门路真是千奇百怪,算起来,小老百姓口里挪肚里攒存下来的一些小钱在这些玩弄资金的人眼里,简直是不值一提了!
“既然雷震天是铭刻的大老板,三个亿对他们来讲也无非是小意思,退赔了不就行了?至于跑路吗?”赵慎三继续气咻咻说道。
朱长山笑了:“小三,你套我话呢吧?雷震天就算是再有钱,也无非是一个商人罢了,你说话说得好听,退赔了就没事了,真能如此吗?肖冠佳已经被逮了,一开口交待,肯定要追究沆瀣一气套取国家资金的同伙,那么雷震天就成了同谋,就算法律程序没有漏洞,给官员行贿算不算犯罪?用干股送人算不算犯罪?说来说去,商人再有钱,也是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被官方一抓起来屁也不是,所以他只有跑路了。”
“大哥,我可以给你一个态度,对这个案子我有一个宗旨,那就是钱必须追章来。”赵慎三明白朱长山今晚来找他,也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个官方态度,他就说道:“在这个大前提下,我可以保全郭晓鹏,也可以达到目的就结案,绝不深究。”
“小三,我没有看错,你果真成熟了。”朱长山满意的说道:“宁菊花住在会芳小区六号楼三单元二楼西户,等下我会给她打个招呼,章头你看什么时候合适就去找她吧。”
赵慎三仔细记下了,两人不再说这件事了,开心的推杯换盏,一直喝到都熏熏然才罢休了。
朱长山告辞之后,赵慎三的酒意仿佛被一种发自内心,或者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丝丝寒气给尽数驱散了!这一瞬间,他临危受命之后,辛辛苦苦四处调查、一下江州跟康振云斗智斗勇,对美人计来之不拒还捎带得到了一个死心塌地的内应的各种得意,以及对这个案子初步建立的那种笃定、胜券在握的情绪全部化为灰烬!
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这个看似非常明了的案子似乎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星云团,看上去是有形有质有边有沿的,但把精神力透进这团星云内部,却发现里面无边无际浩瀚无比,而且充满了大大小小他赵慎三无法摇撼的巨大星座,他想要彻底侦破这个案子,还必须把这些障碍尽数清除,才有可能达到胜利的彼岸,但他的胜算比例等于负百分之一亿!
且不说目前浮出水面的嫌疑人肖冠佳有那么一位奇特的、连黎远航提起来都忌惮万分的夫人是他无法触动的,就算是这个郭晓鹏,听朱长山的分析之后他敢动吗?他不敢的!
朱长山虽然在此刻赵慎三的心目中绝对不是一个可爱的人,可他说的话却都是真的,那是一种让人极度恶心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真实,如同被沙土覆盖住的腐肉蛆虫,虽然厌恶却不能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