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3

大汉十三将士 妄语臣 3466 字 2024-05-17

唯有木朵那和都昆两人被特别留了下来,由左谷蠡王带着二人一同去巡视大营外围。

待走到一处高地,屏退了左右,只剩下三人之时,左谷蠡王回望了一眼不远外的匈奴大营,忽然对着两人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本王已决意退兵,明日一早即下令全军撤回漠北。”

这——?!

闻听此言,无论是都昆还是木朵那,都是暗暗一惊。虽然左谷蠡王单独留下二人,还来此僻静之处,木朵那和都昆都隐隐感觉到会有要事相商,但还是对这一决定有些发懵。此刻大好形势,金蒲城只需雷霆一击,顷刻间便可拿下。实在不知,左谷蠡王怎么会做出这样不智的决定。这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左谷蠡王如此做的用意。

不过,二人的反应,倒似乎在左谷蠡王的预料之内,只见其指了指不远外大营内若隐若现的士卒们的身影,缓缓说道:

“刚刚出帐后一路走来,你们也看到了。虽然大小首领们尚有斗志,可下面这些随我们从漠北远道而来的士卒们,已有多日食不果腹,早已无心恋战了。此番出发仓促,即便在车师国征集了大量粮草,可也即将耗尽。撤军,本就是注定的结果。”

“可是,放着如此好的机会?!岂不可惜?!”

都昆眼看就这样放过了让自己颜面扫地的金蒲城,颇为不甘地说道。木朵那也表示了自己另外的忧虑,建言道:

“卑职也有担心,除了刚刚那名叫范羌的外,金蒲城很可能向玉门关派出了不止一名使者。而且柳中城那边迟早也会经由商队得知金蒲城的情况,将其困境转呈大汉朝廷。一旦拖延日久,让金蒲城得以喘息、任由他们得到援军的兵力补充的话。。。”

“从中原派出的援军?”听到木朵那提及援军之事,左谷蠡王却摆了摆手,笃定地说道:“他们恐怕不会有援军了。”

啊。。。?!

听左谷蠡王说得如此自信满满,木朵那和都昆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更加糊涂了。金蒲城对于汉军控制西域至关重要,怎么可能轻易弃之不顾?一旦奏报到了大汉朝廷,此等重要军情,必定会优先处理。而朝廷之中的窦固、耿秉等主要将领也必定会建言立即出兵、驰援西域,甚至一不小心引出汉朝再度出动大军攻打漠北,也犹未可知。左谷蠡王何以有如此自信,断言大汉绝不会派出援军呢?

看着一脸不解的两人,左谷蠡王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封羊皮信,递给了二人,同时冷笑道:“本王有如此判断,自然有其道理。你们看一下吧,这是单于令快马从漠北王庭连夜送来的。刘庄那小子,似乎已病入膏肓,哼哼,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请左谷蠡王殿下明鉴!小人真的只是一介商贩,跟随胡商朋友一起到中原去贩运药材的。不知怎的,就被这位木朵那首领认定是个汉军奸细,小人在一路上连汉军的影子都没见到过,又怎么可能当什么信使?!大王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大帐之中,被匈奴士卒押进帐内的范羌哭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自己的冤枉,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倒霉蛋。

众首领细细打量着此人,这被木朵那称作汉军信使的家伙身上,虽然面容酷似汉人容貌,但却能说一口流利的匈奴话,而且气质上也几乎完全找不到汉军一员的样子,无论怎么看,倒真的都像是个胆小怕事的西域商贩而已。

难不成,真的是搞错了?

甚至,木朵那随便抓了这个家伙来当作汉军信使,回来冒功领赏?

正在一众头领大多倾向于相信范羌的说辞、反倒对木朵那的判断与用心加以揣测之际,木朵那却什么也没有解释,反而令手下取进来几十支凌乱的残破竹简,看那样子,似乎原本应是串起的完整信简,但不知为何,已经是破破烂烂的样子,大部分地方都被烧毁了。

木朵那将这已残破不全的书简伸到范羌面前,阴着脸质问道:

“既是商贩,为何远远望到我匈奴哨骑,你就慌慌张张地把这封随身携带的信简一把火给烧毁了?这不是信使会带的书信,还能是什么?若不是汉军信使,又为何做贼心虚抢着销毁此物?”

谁知,范羌却把眼一斜,继续用流利的匈奴话反驳道:

“谁说这是什么汉军书信?当着尊敬的左谷蠡王的面前,你可不能血口喷人!请大王明察,这是小人用来记账的账册!里面记录的是西域至中原沿途各处的各色商品贵贱情况、各道关卡的官吏情况、甚至是塞外的水源地、与安全的留宿之地。这可是小人半辈子往来做生意的心血。也是小人与之结怨的仇家一直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当时情况紧急,谁知道你们只是巡逻的哨骑,我还以为是仇家雇的马贼来寻仇夺取此物呢。只见你们远远地就挥舞着刀刃冲了过来,换做别人,谁能不怕?!当时可把我的尿都吓出来了!”

“哈哈哈哈。。。”

看着范羌又气恼、又滑稽的样子,而且直言不讳连当时被吓尿了的情况都脱口而出,不由惹得一众首领哈哈大笑。虽然对那破破烂烂的书简到底是汉军书信、还是商旅账册,还不能确定,但范羌的说法倒也说得过去。

而左谷蠡王在简单翻看了一下木朵那呈到桌案上的书简残片后,依旧是什么也没有说,仍是一副玩味的轻松表情,饶有性质地打量着面前这位疑似汉军信使的商贩,却没有做任何明确表态。

众人则朝桌案上细细一瞧,那些竹简显然早已被烧得漆黑,上面写过什么此时根本难以辨认。而且散发出的依稀味道中,这书信似乎还曾浸过油,大概就是为了预防突发意外之时,可以立即一点即着,用火绒或火石将其迅速烧毁。这自然令人对范羌的身份产生怀疑,但是,范羌刚刚倒也能自圆其说,看来还不能下定论。

不过,坐在主位上的左谷蠡王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细节,只是一边看着范羌与木朵那的唇枪舌剑,一边暗暗沉思着什么,同时还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