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四章

阮夫人恼的一夜都没睡好,第二日一早起来,也是横眉竖眼,只管挑剔儿媳妇,早饭后,阮家这一代的大姑奶奶,嫁在翰林夏家的阮秋回娘家来看母亲,才叫阮夫人和缓了些脸色。

阮秋是阮夫人的嫡女,嫁的夫婿也是颇为出息的,可就是家里清贫些,阮秋带过去的大笔嫁妆,都填在夫婿身上,同僚间走礼,打点上司等,时不时的还要孝敬婆母,填一点儿家里日常使费的窟窿,阮秋的衣着首饰未免便有一点寒碜了,阮夫人看得心疼,又叫人开箱子拿首饰给女儿。

“叫母亲担心,是女儿不孝了。”阮秋说:“这些东西其实也不要紧,今日我回来,还有要紧事要求一求母亲呢。”

承恩公阮老爷只知走马架鹰,眠花卧柳,向来不干什么正事,且都要人家奉承他,向来不奉承别人的。阮秋这亲姑娘当然知道,反而是母亲,从姑娘起就交好不少贵女,凭着阮家的身份,就是在宫里的娘娘们跟前,也是有几分体面的,有事儿了,求母亲去宫里撞撞娘娘们的木钟,多半也是不会驳回的。

“就是您女婿,在那冷衙门也有好几年了。”阮秋对母亲说:“如今听说江南织造有个缺儿,虽不是十分要紧的缺,进益也是好的——若是十分要紧,我们也不敢肖想——想着求母亲去与宫里的淑妃娘娘说一说,走走大殿下的门路。”

阮夫人点了点头:“我与淑妃娘娘倒也相与得好,就是一条,你姑爷若是去了江南,你可怎么着呢?”

“我自然要跟了去了。”阮秋道:“这才是好事呢,母亲出力替他谋了这个职,我自然跟着去,把白氏那贱人丢在京城里就罢了,老太太不是说白氏好吗?正好替姑爷尽孝了。”

女儿那屋里也是一言难尽,阮夫人觉得这法子算是釜底抽薪了,便与女儿细细商议,正在说的热闹的当口,有小丫头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许氏在窗口看见了,赶紧出去,低声骂道:“跑什么,大姑奶奶在屋里呢,扰了夫人,仔细打烂你的嘴。”

眼看阮夫人好歹松弛了点儿,许氏可不敢惹了她,可那小丫头虽是吓了一跳,可还是放低了声音道:“大少奶奶,可不好了,钱爷爷打发我来回夫人的,老爷在外头,被五城兵马司给抓了!”

许氏唬了一跳,钱爷爷是阮家的大管事:“真是钱爷爷说的?是怎么回事?唉,你先跟我来回夫人。”

阮夫人也给吓了一跳:“被抓了?怎么回事?”

小丫头自然只会鹦鹉学舌:“说是老爷在街上,撞死了人!钱爷爷听了这个,已经打发人去街上和五城兵马司打听事情去了,吩咐奴婢进来回夫人。”

撞死了人?阮夫人虽然惊吓了一下,但也还算镇定,死一个两个人,只要不是什么要紧的人,那也不很要紧,不过是花些银子打点一下,又赔偿苦主,最多也不过是拿几个下人顶缸就是了。

阮夫人便吩咐:“有什么消息,立刻报进来,打发人去寻大少爷、二少爷回来。”

既有这样的事,阮秋自也不便走了,便陪着母亲等着听消息,消息来的很快,阮夫人屋里刚放了桌子摆午饭,菜还没上完,就见阮大少爷一头撞进来,一脸的汗和焦急:“母亲,父亲这事可糟的很了。”

“怎么回事?难道你爹撞了个要紧的人?”阮夫人也就跟着紧张了。

“人倒不是什么要紧的,是个穷秀才。”阮大少爷道:“父女两个坐了一辆破车在街上。父亲当时拿了一百两银子赔给他女儿,是个二十几岁新守寡的女人,夫家容不下才回娘家的。只没想到,那个小娘子不肯接银子,闹着要告,父亲也恼了,就收了银子要走,随她告去。”

阮家在顺天府自也有认得的人,且对着的是这样无权无势的不懂事的小寡妇,有什么可怕的,可阮大少爷道:“没想到那个时候,景王殿下竟然路过了!”

阮夫人还没明白过来景王殿下路过的意义,阮大少爷已经说了:“那会儿围观吵闹的人不少,景王爷瞧见了,停了马,问了这件事,就恼了,说朗朗乾坤,天子治下,竟然有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事,便要亲自过问这件事,给那女人做主。五城兵马司的人就把父亲给抓走了!”

阮夫人脑中嗡的一声响,阮大少爷还说:“周围许多人看着,都喊青天呢,还说景王爷真正是贤王!”

第五十四章

皇帝与方婉,于袁太妃的事上,有那一点心照不宣,有些事,本来就不宜说的很明白,可这一位老太太就不一样了。

这位老太太市井出身,又在宫里数十年,经历非常复杂,她爱恨分明,但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些本事,是以很听皇帝儿子的话。

皇帝说方婉不一样,她就算心中不是这样想的,但待方婉就不同了,而且老太太自有她的小聪明小狡黠,从今日的事上就能看得出来了。

方婉便问:“那当年的太妃娘娘,是个什么样子?”

太后娘娘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袁太妃当年还没进宫,就迷的她的儿子一心想要娶她,就跟萧重说要娶方婉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甚至对她那样的紧张,也是一模一样的。

每次袁姑娘进宫,她的儿子就有种种借口进宫来,好像生怕她在这宫里,被人欺负了去,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要多看她。

那一日方婉进宫,萧重不是就紧张的赶了过来了吗。

这让太后娘娘想起多年之前的事来,他们在自己跟前眉来眼去,她无力阻止,就是袁太妃最终进了宫,可发生的事,她也无力阻止。

这叫她多少个晚上夜不能寐,他们娘儿俩好容易挣扎到了这个地步,这事儿若是暴露,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在太后娘娘的心中,当然就是儿子昏了头,迷上了狐狸精了。

见老太太不知道怎么说,方婉又笑了一笑:“那太后娘娘之前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老太太跟前,那也定然是有人的,方婉那一回表现给了袁太妃看,只怕太后娘娘也听到了些话吧。

方婉早已推测过,袁太妃最大的野心,在这个时候,连皇帝陛下或许都没有发现,陛下再是目光如炬,没有任何动作的野心也很难发现,无非就是明白袁太妃这个人的性子不安于室罢了。

那太后当然就更不知道了,方婉与她说话,当然也跟那一回与皇帝说的那话不一样。

方婉笑道:“我若是为侧妃,太后娘娘大约真就不会喜欢我了。不过,景王殿下说了,要娶我做正妃呢。”

她也不像寻常姑娘那般羞涩,说起正妃侧妃来,跟寻常家事也没多少区别:“我为景王妃,自然是与景王殿下一起,孝敬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喜欢谁,我就喜欢谁,太后娘娘不喜欢谁,我也不喜欢谁,闲了生五个孩儿,都抱来给太后娘娘瞧。”

而且,还要想方设法保住景王殿下的性命呢。

老太太听的笑眯眯的,尤其是五个孩儿那一段:“真的吗?”

方婉笑,还有点自吹自擂的道:“您还不用明说!最多两日,就能有好信儿,您且等着。”

太后娘娘笑道:“我瞧你这会儿说话,倒也确实不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