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克诚拿起信封,推到了颜煜宸的面前。
颜煜宸糊里糊涂的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迹,清秀的笔迹,赫然写着,“兄启。”
姑姑寄来的信?
颜煜宸连忙接过信封,打开来看。
“哥,明天我就要启程去法国了……”
“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答应我,把柒柒当做自己的女儿去宠,远儒太忙,常年客居国外,好歹你在金陵……”
“哥,当年结婚的时候,妈送给我的镯子就在我书房的抽屉里,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转给柒柒……”
“哥,爸爸的生日我可能赶不回来了,你记得帮我和他敬上一碗桂花酒……”
……
洋洋洒洒三页纸,隽永的文笔,如细水般长流,娓娓道来,全部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深深地爱意。
读到最后,他一个大男人竟然都觉得鼻头一酸,泪眼纵横。
“姑姑去法国前寄来的?”颜煜宸抿着一丝苦涩的笑意,声音都在颤抖。
颜克诚点头。
“我觉得你应该把这封信给柒柒看看,那丫头一定会哭的稀里哗啦的!”颜煜宸笑着,从小他最喜欢逗柒柒哭了,总觉得她哭鼻子的样子,实在是好玩。
“你不觉得这封信有点奇怪吗?”颜克诚抿唇,看着儿子低声探问。
“奇怪?”颜煜宸倒没觉得,只是父亲既然提了,他便再次拿起信封,重新又读了一遍,这一次,他似乎觉察出了一丝异样。
“明天我就要启程去法国了……”颜煜宸自言自语,“明天……”
忽然,他想觉醒一般,瞪大了双眼看向父亲说,“姑姑在还没有去法国之前,她就已经预感到,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一早就写了这一份遗嘱!这是遗嘱!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书信!”
颜克诚点了点头,儿子终于说到了点子上,只是他补充道,“不是预感,而是她分明知道,她回不来了。只是那个时候,距离a国专家叛逃还有半年的时间,谁都不会提前料到那件事情的发生,所以你姑姑的失踪绝对不是意外,只是很可能刚好利用了这个巧合,制造了她失踪的事实。”
颜煜宸被父亲的分析所震撼,久久不能平息,良久他才问道,“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让姑姑失踪?谁要她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颜克诚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也想不通。
自从颜蔷薇失踪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便多方寻找打听,可即便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可还是没有任何的下路,颜蔷薇就是这样失踪了,人间蒸发了。
而因为她涉及到了当年的武器专家叛逃案、和情报泄露案,诸多的因素让她的名字成为了一个禁忌,没有人敢公开提起她,人们迅速将她遗忘,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颜煜宸转了话题,“爸,你明明没有喝醉,刚刚在酒桌上,为什么要装醉呢?”
颜克诚久久的看着他,奈何他一向城府颇深,可不知道为什么生出来的一个女儿单纯没有主见,而这个儿子似乎也完全没有继承到他的半点习性。
颜煜宸被父亲直视的目光盯着,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对于父亲,他发自内心的畏惧。
良久,颜克诚并没有回答颜煜宸的问题,起身,走了。
留着颜煜宸一个人愣在那里,他久久思索,父亲为什么要装醉?
如果以刚刚的那个形式,父亲一直留在酒桌上,难免就会和靳御起争执,看来父亲并没有想过真的要去和总统撕破脸。
是吗?是他想的这般么?
只是父亲的心思,他一向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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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更、呵呵呵、
靳御喝了不少,可步伐依然稳健,一路还小心地护着走在前面的慕柒柒。
颜煜宸跟在他门一家三口后面,脚步已经开始飘忽,如果不是楼梯旁有栏杆撑着,这时候他怕是已经走不直了。
一路,他送到门口,看着一家三口上了车,目送他们安稳离开。
夜色已深,喧闹的宾客已经走了大半,零零散散未散去的也在做着最后的告别,这一天,在忙碌中谢幕。
颜煜宸抻了一个懒腰,向花园走去,想要散散一身的酒气,身为军人,他一向有着极好的自控力,可今天是爷爷大寿,又是在自己家里,迎来送往,喝的着实有些多,尤其到最后,和靳御喝的那一瓶酒,确实是贪杯了。
转身一抬头,他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老宅,山势环绕下,居高而建的老宅,灯火通明。
颜冉冉的房间灯亮着,纱帘边看到人影晃动,想必那丫头已经在屋里了,这个妹妹一向乖巧省心,可近来,因为她和靳晟的事情,确实让一家人头痛不已。
对于靳晟,他们相交多年,军队里,他们是交过命的兄弟,战场上,他们闯过敌营,斩过敌首,几次死里逃生,这样的信任旁人难以企及。
后来靳晟转了业,考上大学,做了律师,年纪轻轻便锋芒毕露,这是他个性使然,也是能力使然。
虽然他常常抵损靳晟的风流无数,可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发自内心的钦羡靳晟的坦然。
面对那些私生子的偏见诋毁,他能坦然以对,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世;面对花丛万朵,他坦然而过,落花有情他无意,从来没有见过他为哪个女人伤心痛觉过,面对那些繁琐复杂的官司,不管对方是否正义使然,只要给他足够的酬劳,他便能坦然一指,于是多少案卷在他手中翻云覆雨起死回生……
旁人看来,好像靳晟就是一个无心、无情、无义的人,可在他颜煜宸眼里,仿佛一直以来靳晟都带着一副让人看不懂的面具,在他戏笑红尘的面具下,他总觉得那背后一定藏着一副他从未见过的面孔。
可换而言之,人活得一世,潇洒倜傥有何不好?纵观他,军装傍身,责任使然,克己守律,可也却因此少了许多乐趣。
每一次从军中出来,靳晟总会陪他玩遍金陵最新最闹的场子,带他认识最年轻最漂亮的女孩儿,整个金陵城,似乎没有他靳少触及不到的地界。
他也曾问过靳晟,说他很好奇,最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儿能收复得了他这样的情场浪子。
靳晟只是哼笑,撂下一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万花丛中,他怎么会只采一朵?
没想到最后,靳晟真的认真了,他更没有想到,靳晟认真的对象,竟然是他的妹妹。
如果是别人,颜煜宸也许会替他高兴,可偏偏那个人却是从小被他疼在掌心里的妹妹。
虽然说战场上,靳晟曾救过他的命,三年前,靳晟再一次救了冉冉的清白,对于颜家,靳晟算是有情有义了,可是如果说他的妹妹因为这个男人救了她,竟然就要发展到暗恋倒追、以身相许的地步,这绝对不行。
这个妹妹太单纯了,单纯到她似乎可以信任身边的所有人,对于靳晟这样一个情场浪子,她的示爱无疑是飞蛾扑火。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太了解靳晟的过去,他无法确定靳晟是否只是一时热度,可冉冉的幸福却是一辈子的事情,他绝对不能赌。
冉冉的幸福,他责无旁贷,从小妹妹的话,他听一不二,只是这一次,唯独这一次,他不能让她任性下去了。
小丫头卧室的灯灭了,只留下床头一盏小小的夜灯,想必是要睡了。
颜煜宸又看向父母的卧室,窗帘处投射下两个人的影子,父亲像是拥着母亲,老两口鲜少这么亲密,他能想象得到母亲的闪躲,母亲爱干净,她最讨厌的便是父亲的一身酒气,果然不一会儿,母亲扔下父亲,甩身走了,毕竟楼下的客人还需要她这个女主人一一送别。
接着父母卧房的灯也灭了,颜煜宸以为父亲休息了,正要往回走,却不想,不一会儿,隔壁的房间却亮了灯。
姑姑的房间?
颜煜宸眉间一凛,姑姑出嫁后,尤其是她失去音讯之后,家里人便很少进那间屋子,尤其是担心颜老爷子会触景伤情,所以那屋子大多时候都锁着,钥匙只在颜克诚的身上。
父亲去姑姑的房间做什么呢?
颜煜宸犹疑着,带着好奇走了上去。
姑姑房间的门虚掩着,颜煜宸敲了敲门,“爸,是我。”
“进来。”颜克诚低语沉述,听起来酒意散去了不少。
颜煜宸推门进去,只见颜克诚坐在书桌前,遮在书桌上的白布被父亲掀开了,桌面上摆着一坛酒,和两个碗。
颜克诚微动下巴,示意了一个眼神,颜煜宸点头应允,带上门,走到颜克诚的对面坐下。
“倒酒。”颜克诚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