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2、又要打硬仗

这位母亲估计已经等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她头发飘散,目光呆滞,声音早就哭哑了,她这一哭,再次引得现场人们的哀嚎。

彭长宜的心揪紧。

翟炳德没有说话,而是照直向前走去。门口的民警和保安刚要拦住他,一看县委书记在里面,就没有拦,给他们打开了大门。

彭长宜紧跟在翟炳德后面,他知道,翟书记一定是要到现场,到救援第一线。

就在翟炳德刚要进入大门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救救我的儿子吧,请你们救救我的儿子吧——”

也许是这声音太过悲伤,也许是这声音太过凄惨,正往前走着的翟炳德不由地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所有的人都回过了头,彭长宜一看,就是刚才那位头发花白的母亲,她在两个亲人的搀扶下,正在冲他们伸出双手哭喊着。

翟炳德也动容了,他往回紧走几步,伸出双手握着了老母亲那双冰凉的手,说道:“大妈,您放心,我们一定要救出您的儿子,请您放心,请乡亲们放心!”

此时彭长宜看到,翟炳德的眼睛里也有了泪花。

其中一位矿工的亲属说道:“我们要进去,我们要参加救援,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就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们要救井下的亲人。”

“让我们进去吧。”

人们纷纷把翟炳德围在了中间。

翟炳德高声说道:“乡亲们,请你们理解,这是井下,跟地震现场不一样,井下救援有井下救援的技术,你们不懂,不能进去,人多不是力量大,你们都进去,就会造成坑道更加拥堵,甚至会造成更大的次生事故,听我的,相信我的话。”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这些人操着南腔北调大声嚷嚷着,一听就都不是本地人。

翟炳德高声说道:“我是锦安市委书记。”

一旁的邬友福赶紧说道:“乡亲们,这是我们锦安市委翟书记,他来看望大家,组织现场救援来了。我们鼓掌。”

只有随从人员鼓掌,矿工家属们没有人鼓掌。一名家属说道:“我们的人生死不明,我们鼓什么掌。”

这时,一对老夫妻挤到跟前,扑通就给翟炳德等人跪下了,他们声泪俱下,说道:“我大儿子砸死了,我二儿子来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把他关哪儿了?”

翟炳德一听,立刻扭头看向邬友福。

邬友福小声说道:“已经被确认死亡身份的矿工家属都在招待所里。”

“不对,是你们瞒报了死亡人数,被你们秘密软禁起来了。”人群后面有人喊道。

邬友福说道:“请乡亲们放心,死亡人数是经过现场尸体辨认后确定的,这些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现场救援的大部分都是消防官兵,我们想瞒也瞒不了。”

彭长宜就这样懵里懵懂地被任命了,根本就不能从从容容地细细致致地规划一下,甚至连跟家里报个信的机会都没有。

哎,不知道市长和部长会怎样想自己,以后再跟他们解释吧,眼下关键是到了三源怎么办的问题。

彭长宜想想自己刚才不知天高地厚地跟翟书记立了军令状,争得了县长位置,现在想想,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心虚的原因是他对三源一无所知,除去眼前的矿难,除去知道三源是锦安地区国家一级贫困县外,他还知道周林和差点在酒桌上翻脸的那个组织部长,还有后来在锦安党校培训期间找他拼酒的那个副县长,除此之外,那里的一切对他都是陌生的。

他没有时间做一次耐心细致的调研,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地突然摆在了他的跟前,让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

一切都比不得在亢州,在亢州,有部长这个拐棍,而且工作的时候心里有底,现在彭长宜感觉自己就像卞之琳写的那首诗一样:

独自在山坡上,

小孩儿,我见你

一边走一边唱,

都厌了,随地

捡起一块小石头,

向山谷一投。

说不定有人,

小孩儿,曾把你(也不爱也不憎)

好玩的捡起,

像一块小石头,向尘世一投。

彭长宜感觉自己就是那块小石头,被人随意投向了山谷,不能选择自己的航线,心里空虚的很,他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上阵前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跟石头一样,坠入一个没有任何方向的深谷里。

想到这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哪知,正好赶上翟炳德睁开眼,他扭头问道:“叹什么气?”

彭长宜老实地回答:“心虚。”

翟炳德不客气地说道:“心虚就是没有信心,心虚就是没胆量,你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可能文件还没下发呢?”

彭长宜笑了,他知道这是市委书记激将自己,就乖巧地说道:“有翟书记做我的坚强后盾,我什么都不怕!”

“那不得了,还叹什么气?”翟炳德没好气地反问道。

“嘿嘿,您怎么都不容许我有压力呀?”

翟炳德说:“有压力是正常的。的确,摆在你面前的将会是一场硬仗,对于硬仗,如果你事先想三想四的,就干不好,就会畏手畏脚,兴许就会没有足够的信心。索性你什么都别想,你的目标只有一个,依靠可能依靠的一切力量,拿下这个山头,只准成功,不准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