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牢骚

“你那是个什么眼神?”刘山羊对着唐城瞪圆了眼睛,“当兵打仗总是会死人的,摸着枪的第一天开始,我们这些人就知道总会有这一天,他谢波也不是神仙,别的弟兄都能死,他为什么就不能?救人治伤那是医生该干的事情,我们这些人只会拿枪打仗,担心有什么用,担心,他就不会死了,扯淡。”

不只是刘山羊在吼唐城还是在自己发泄说给自己听,最后还加上了扯淡两个字,刘山羊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居然已经细不可闻,要不是唐城正好离他最近,可能都听不清刘山羊最后说的那几个字是什么。“战死的弟兄还有家里人要养,上面给的抚恤金总是不够,老子们要是不想着弄钱,那些战死弟兄的家里怎么办,这年月,要饭都没人给。”刘山羊声音低沉的唠叨让唐城愣住了,他不知道谢波和刘山羊两个弄钱竟是为了贴补抚恤金的。

许是看出了唐城眼底的那丝愧疚,刘山羊缓缓说道,“小白脸是个有大本事的,指挥打仗的本事连团长都比不过,为啥他现在还是个连长,不就是上回为了战死弟兄抚恤金被克扣的事情跟师长拍了桌子吗,要不他早就是营长了。如果不是因为小白脸得罪了人,我们二连就不至于和小鬼子硬拼了三天,也不会被灰溜溜的赶出上海,要是没这些事,小白脸能伤成这样吗,狗ri的世道不长眼,尽是好人遭难。”

到了现在,唐城才知道为什么像刘山羊这样的老兵要听谢波的指挥,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事情。罗伯特给唐城讲的那些从军经历都是美国的事情,也许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罗伯特的故事里并没有出现像谢波这样因为招人嫉妒被上级穿小鞋降级的事情,听了刘山羊的牢sao,唐城对的印象就更差了。

“小白脸总说你是个天生当兵打仗的料,老子知道你不愿意跟着我们,那老子现在就做一回主,不管小白脸这次能不能醒过来,我都放你走,只是你自己不要后悔。”刘山羊的眼中已经有了水汽,一向胆小怕事的厨子也已经哭了出来。二连这回是彻底被打残了,满打满算加上正在抢救的谢波才剩下22个人,这点人还不够凑一个排,最多能算是一个加强班。

“走就走”唐城朝着低头坐在地上的刘山羊翻了个白眼,把刚才抢回来的那根金条塞给彭虎,朝二连剩下的人挥手告别,然后带着自己的两支手枪慢慢悠悠的走了。唐城身上还有两根金条和一些银元钞票,等找个店铺买了衣服,唐城就打算南下四川,听说四川到处都是大山,想来ri军是打不到四川去的。

“现在该怎么办?”看着一屋子的伤员,一路强撑到苏州陆军医院的刘山羊两眼一黑晕了过去。脖子中弹的谢波还活着,可怎么弄都醒不过来,包括曹大路和牛娃子在内的12个人阵亡,碾子被爆炸后的气浪撞晕扭伤了脚踝,唐城更是被子弹击穿了右臂,其余二连幸存下来的人也都或多或少带着伤,只有马胖子和渡边毫发无损。

“你干什么?”跳下车的唐城发现守卫医院的士兵正在翻弄刘山羊的口袋,随即上前用肩膀顶开了那士兵顺便把车门关了起来。“你帮我进去找几个医生过来,刚才的事情,我就当没看见,你要是不想去也行,那要看我乐意不乐意了。”一脸狼狈浑身硝烟味的唐城一看就是个刚才战场上下来的,而且唐城的左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枪套上,那守卫医院的哨兵那里会不肯去帮着叫医生来。

包括谢波在内的四个重伤员被紧急抬进了医院,唐城他们这几个还能自己走路的轻伤员只能跟在担架后面。苏州现在也是到处都是当兵的,医院里早就人满为患了,被抬进医院的谢波他们四个重伤员居然进不去手术室,因为正有几个散兵在手术室里闹腾。

“老子不管,老子的弟兄是被你们的医生治死的,那你们就得给老子赔钱,不把钱拿来,老子们今天还就不走了,老子倒要看看谁敢多事。”心急如焚的唐城和彭虎推开人群挤了过去,只见几个只戴了布制军帽的士兵正在手术室里咋咋呼呼的闹腾,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被他们逼到了墙角。

“当啷”一根黄澄澄的金条被唐城抛到那领头的兵痞脚下,“哥几个,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长官重伤等着手术呢,这钱我替他们给了,您几位是不是可以把手术室给让出来了。”唐城有意的陪着笑脸说着好话,这事要是换了刘山羊来也许用不着浪费那根金条,可唐城现在不是没有办法了吗,担架上的谢波只要喘气,脖子上的伤口就会渗出血,再不做手术也许就麻烦了。

“呦呵,还是根小黄鱼。”领头闹事的兵痞眼冒金光伸手把那根金条捡了起来,用牙齿仔细咬过之后确定了这是真金的,这才把带着牙印的金条收进自己的口袋里装好。“等等,我说让你们用这手术室了吗?”唐城和彭虎见那兵痞头子收了金条,满心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刚要示意身后跟着的人把谢波抬进手术室,却又被那两眼贪婪的兵痞头子给伸手拦住。

“这根金条只是我其中一个弟兄的命,我们连可是有三个弟兄都死在这里了,你还要给我两根金条才对。”恬着脸的兵痞头子对着唐城伸出两根手指,还一脸贱笑的在彭虎的眼前来回的比划着。他见唐城不过是个毛孩子,虽说是挎了手枪的,可在这里是医院,他觉得唐城决计不敢开枪,何况他的身后还站着七八个弟兄,唐城他们都是带着伤的,真要是动起手来,他们未必会输。

“你撒谎,你们只死了一个人,人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跟我们医院的医生有什么关系,要是你们在抬他来的路上能包扎一下伤口,你们的人也不至于把血流干了。”被挤到墙角的两名医生中的一个突然大声喊叫起来,不过在挨了一记耳光之后,那名医生只能委屈的选择了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