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8

贾母闻言一愣,贾府跟张家多少年不来往了,最后一次见张家老太太是什么时候呢?

这般一想,贾母心中一阵乱跳。

张家腊月回京,已经有两个月了,他们没给贾府送信,贾府也没主动兜揽,今日张家女眷忽然上门作甚呢?

蓦地,贾母想起一事儿,张氏的冥寿快到了,难道是要求贾府替张氏做道场?

贾母把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贾府除了处理张氏这事儿,余者葬礼、排场,无不是按照正经的侯夫人办理,张家应该无可挑剔。

贾琏心里直拱火:“我没时间仔细瞧,你指给我看?”

凤姐便一一指出几笔欠债的入库记载,又指出几笔钱的支取日期。

贾琏额上冷汗涔涔:“入库出库的时间仅仅相隔三日,每次都是十万二十万的支取,祖父要这大一笔钱干什么?”

凤姐敲击桌子:“可以肯定一点,咱们府里不可能一次性花费这些银子。二爷您看这日期,这是十几年前的日子,那时候还是祖父当家,我仔细推算一下,这银子分别是嘉和十八年、二十年、二十一年、二十三年、二十四年,分五笔借贷。出去却是分作十笔,这二十三年,二十四年的两笔款项都是三十万,入账三十万,出账也是三十万,这可是大花费,祖父干什么了,需要这样大的花费?”

贾琏双眉紧皱:“是啊,二十三年,二十四年,那时候我才三岁,或许父亲应该知道……”

贾琏猛地抓起账簿子往怀里一揣:“我去问问父亲去。”旋即又安慰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去王家送信!”

贾琏去后,凤姐好生后悔,不该那样快的超度了焦耳,不然问问他,或许能够知道这些银子的去向。

午膳十分,贾琏回家,神情沮丧:“父亲也不知道这些银钱做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府里有欠债。不过父亲夸赞了你,说是幸亏你提醒,不然,明日分家,只怕就被祖母糊弄了。二房分银子,却让我们背负巨额欠债。”

凤姐的用意正在于此,因问:“父亲准备怎么应对?”

贾琏言道:“父亲想把账务钱财统统一分为二,两家分摊债务!哼,我倒要看看,明日祖母怎样分家!”

凤姐心中为公公的智商捉急,忙着提醒:“祖母可是说了,内分外不分,若是二房把钱财花费了,债务却不还呢?”

贾琏闻言惊愕,片刻又抱着账簿子去了东院:“不成,我得去跟父亲仔细商议商议。”

贾琏这日一去东院便是足足半日,夜半也没回家。

凤姐这里忙命金桂打探消息。

稍后,金桂回报,却说贾赦与贾琏正在争论,贾赦想要即刻捉拿赖大抄家。贾赦觉得,纵然赖大这些年掌控贾府干净如水,他父亲赖昌十万二十万的银钱花费出去,必定赚的盆满钵满,抄了他家,贾府只怕足够几年的开销了。

恰如凤姐的担忧,贾赦可没想过要还债,他只想着他的私库能够增加多少银子,能买几个小妾,几把扇子!

贾琏却想明日当场发作,抛出账簿,当众打脸。

凤姐无所谓,无论是抄家赖家,还是明日当场发作,总之,二房与赖大在荣府的好日子到头了。

翌日,贾母让人请了贾珍尤氏过府,贾珍是族长,荣府分家,贾珍身为族长理应到场。

贾珍也要上朝。

他这里前脚进了荣府荣庆堂,刚刚拜过贾母落座。

张家王家的人也到了荣府。

张家人知道个中隐情。

王家人却是一头雾水。

凤姐并未透露个中蹊跷,她虽然是分家事情的幕后推手,表面上却要做出一副懵懂之态。

分家的事情涉及到府中两房的切身利益,之前又是王氏与凤姐掌管中馈,故而,贾母一并把邢氏王氏凤姐都叫上了。

整个府里只缺了寡母子李纨母子。

他们母子属于二房,不存在单独的利益分割,故而,被排斥在外。

凤姐也没提起邀请李纨,这其中涉及到债务,李纨寡母养儿,贾府再是穷困,也不会动用寡母子的活命钱。

凤姐贾母祖孙可算是心照不宣,谁也没提起邀请李纨。

却说张家这日来了张家老太太、张家大舅大舅母,王家来的是王子腾王子胜两兄弟,再有王家两位夫人。

王家人不知端的,两位夫人不时拿眼神询问凤姐。

凤姐却只是亲热的寒暄,并不敢吐露实情。

一时茶水满上,贾母起了开场白:“今日劳烦两门贵亲,却是老身有事相求,还请两位贵亲多多担待。”

贾母说着话,起身作揖。

张家王氏的亲眷都是贾母的晚辈,张家舅舅舅母闻言,只是起身还礼。

王家的两对夫妻就热情多了。

“老祖宗说什么劳烦,亲戚之间理当相互帮衬,只怕我们能力有限帮不上!”

贾母笑了笑:“自然是你们力所能及之事。”言罢一挥手,赖大带领一溜的小厮,人人手里捧着个托盘,托盘放着账簿子。

小厮们将账簿子摆放在大厅中间的案几上,垂手耳立。

贾母言道:“这些是我贾府几辈子积攒的财富,今日当着两门贵亲,就替他们兄弟分一分,日后,他们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不过老婆子有一句话说在头里,今日之所以请了两门贵亲上门,皆因为你们是小辈的舅舅家,今日特特请你们做个见证,为的是咱们贾府分家是内分外不分,兄弟们各自开火,各立门户,外面却还是亲兄热弟一家亲。”

“我就是这些话,两位亲家若有异议可以说一说,咱们商议着来。”

贾珍闻言大吃一惊:“老祖宗……”

贾母却摆手示意。

贾珍觉得眼下正是元春的关键时刻,分家不妥,无奈贾母坚持,他也只好遵从!

凤姐便一一指出几笔欠债的入库记载,又指出几笔钱的支取日期。

贾琏额上冷汗涔涔:“入库出库的时间仅仅相隔三日,每次都是十万二十万的支取,祖父要这大一笔钱干什么?”

凤姐敲击桌子:“可以肯定一点,咱们府里不可能一次性花费这些银子。二爷您看这日期,这是十几年前的日子,那时候还是祖父当家,我仔细推算一下,这银子分别是嘉和十八年、二十年、二十一年、二十三年、二十四年,分五笔借贷。出去却是分作十笔,这二十三年,二十四年的两笔款项都是三十万,入账三十万,出账也是三十万,这可是大花费,祖父干什么了,需要这样大的花费?”

贾琏双眉紧皱:“是啊,二十三年,二十四年,那时候我才三岁,或许父亲应该知道……”

贾琏猛地抓起账簿子往怀里一揣:“我去问问父亲去。”旋即又安慰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去王家送信!”

贾琏去后,凤姐好生后悔,不该那样快的超度了焦耳,不然问问他,或许能够知道这些银子的去向。

午膳十分,贾琏回家,神情沮丧:“父亲也不知道这些银钱做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府里有欠债。不过父亲夸赞了你,说是幸亏你提醒,不然,明日分家,只怕就被祖母糊弄了。二房分银子,却让我们背负巨额欠债。”

凤姐的用意正在于此,因问:“父亲准备怎么应对?”

贾琏言道:“父亲想把账务钱财统统一分为二,两家分摊债务!哼,我倒要看看,明日祖母怎样分家!”

凤姐心中为公公的智商捉急,忙着提醒:“祖母可是说了,内分外不分,若是二房把钱财花费了,债务却不还呢?”

贾琏闻言惊愕,片刻又抱着账簿子去了东院:“不成,我得去跟父亲仔细商议商议。”

贾琏这日一去东院便是足足半日,夜半也没回家。

凤姐这里忙命金桂打探消息。

稍后,金桂回报,却说贾赦与贾琏正在争论,贾赦想要即刻捉拿赖大抄家。贾赦觉得,纵然赖大这些年掌控贾府干净如水,他父亲赖昌十万二十万的银钱花费出去,必定赚的盆满钵满,抄了他家,贾府只怕足够几年的开销了。

恰如凤姐的担忧,贾赦可没想过要还债,他只想着他的私库能够增加多少银子,能买几个小妾,几把扇子!

贾琏却想明日当场发作,抛出账簿,当众打脸。

凤姐无所谓,无论是抄家赖家,还是明日当场发作,总之,二房与赖大在荣府的好日子到头了。

翌日,贾母让人请了贾珍尤氏过府,贾珍是族长,荣府分家,贾珍身为族长理应到场。

贾珍也要上朝。

他这里前脚进了荣府荣庆堂,刚刚拜过贾母落座。

张家王家的人也到了荣府。

张家人知道个中隐情。

王家人却是一头雾水。

凤姐并未透露个中蹊跷,她虽然是分家事情的幕后推手,表面上却要做出一副懵懂之态。

分家的事情涉及到府中两房的切身利益,之前又是王氏与凤姐掌管中馈,故而,贾母一并把邢氏王氏凤姐都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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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的斤两,贾珍一清二楚,倒不是说贾琏无能,依照贾琏不拘小节的性子,根本想不到这些细节。

张家这是支持大房踩死二房的节奏?

贾珍对元春有投资,很不甘心打水漂。旋即,贾珍释然了。

贾琏毕竟是荣府的继承人,将来两府同气连枝,朝堂支撑,还是要依靠贾琏这个爵爷。

贾珍一笑,大力握住贾琏之手:“些许小事何须你说,我早就有心安排,只怕大伯父多心,如今二弟提出来,倒是正好。午后我就让族老们过来帮忙!”

贾珍说着压低声音:“不过,这些老家伙可不会白白出力哟?”

贾琏笑道:“我省的!”

贾珍拱手作别,自去族中游说。

贾琏这里回到家来,合着凤姐商议:“接管府务繁杂又琐碎,猫腻甚多,父亲的人打打杀杀尚可,看账簿子只怕不中用,我手里无人,你手里可有陪房懂得账簿?赖大可是老太太的人,些许人算计不过。”

王家乃商贾起家,商贸人才辈出。

凤姐勾唇:“二爷这般信任,我现有一个人,看账簿子那是一双鹰眼,当初跟着我祖父历练过,那时我们王家的船行与外国人做生意,那些往来账簿子都是他帮我祖父誊写存档。”

贾琏闻言笑了:“你的奶兄?”

凤姐摇头:“他还没出师,是我奶娘的外当家!”

贾琏摇头:“还是你奶兄吧,让他混在旺儿他们中间也不显眼,不然引起赖大、戴良、钱川子几个的警觉,反而不美。哦,下半晌珍大哥会派人来监督分家,你预备几分谢礼!”

凤姐蹙眉:“什么人?”

贾珍一双桃花眼,满腮颊的桃花债,根本就不是正经人。他派的人会是什么好人?

贾琏道:“是舅父的意思,哦,外祖母身子不大好,明日我不得空,你派遣一个心腹去张家送些药材。”

凤姐颔首:“论理我们应该亲自前去探视才好。”

贾琏摆手:“这不碍事,外祖母应当理解我们的难处,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等忙过则一阵子,再去探视吧。”

说话间贾琏起身:“我得去给老爷通个气儿,对付二太太那种泼妇,还要父亲出面才成。”

凤姐失笑,却没做声。王氏必定是姓王,凤姐可以公事公办,但是,合着外人说长到短就不合适了。

贾琏见凤姐不做声,怕她多想,笑道:“你跟她不同,舅舅刚才还夸赞你,说你精明能干,不然,我们一家就被老太太蒙骗了,叫我要多疼爱你呢,我现在就疼疼你吧。”

贾琏说着就往凤姐身上腻歪,凤姐抿嘴一笑:“啐,快些去办正经事儿要紧!”

贾琏到底在凤姐嘴上咬了一口才罢了。

他高高兴兴去了东院,却把凤姐撩拨得满脸羞红。

凤姐摸着嘴角宜喜宜嗔,倒把平儿看得抿嘴偷笑,都成婚三载了,奶奶还是这般娇俏姿态,怪羞人答答!

凤姐抬头瞧见,嗔怪道:“小蹄子笑什么,还不去叫旺儿来?”

一时旺儿前来,凤姐一番吩咐:“你去十字街头叫我奶兄来一趟,再把分家的事情给他学一学,他自然知道轻重。”

午后,赖大手里的银库对牌被收缴,王氏手里的半幅对牌,合着内外库房的账簿子一起送到了凤姐房里。

凤姐接管对牌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更换了大管家,迅速提任林之孝两口子为内外管事。

紧着,凤姐命林之孝收回了清相公手里所有加盖了贾琏印鉴的空白书函,剥夺了贾政手下清相公的书吏职位。

凤姐并未与他们结算工钱,这事儿要等着贾琏核实之后,确认他们手里再无遗漏空函,否则,他们利用空白印鉴出去为非作歹,荣府将防不胜防。

随后,凤姐全部停用了二房与王氏手下的全部管事。将账房、府库,银柜这些管理荣府财物的重要部门,全部换成自己与贾琏的心腹。

账房凤姐用了自己的奶兄,贾琏的奶兄做了库房管事,银柜暂时没有合适人选,钥匙就掌管在平儿手里,让她带着迎春负责交接银钱账簿。

凤姐的陪房旺儿家里提拔为大厨房管事,旺儿为府中总采买。

厨房的忠心关系到一家老小的性命,自然不能让王氏插手,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府里两季的租息从前是周瑞打理,如今再不能让二房插手,凤姐便把平儿的兄嫂从庄子调回府里,平儿的兄长顶替周瑞,总管府里的田庄租息。

他兄长原本就在昌平替凤姐管理三千亩的田庄,对租息这一块十分清楚。

平儿的嫂子便成为凤姐的身边的管事媳妇,合着平儿迎春一起帮着凤姐清理账簿,接管内库。

翌日,迎春合着平儿便悄悄来跟凤姐报备,言称府库的五千银子不翼而飞,只有账簿没有实物。

凤姐闻听顿时气笑了,内库的五千银子还是凤姐的嫁妆贴补,目的就是支撑荣府的开销,等到五月春季租子出来再回收。

凤姐吩咐平儿:“命人把张财家来捆起来当众打板子,什么时候交代出五千银子的去处什么时候停板。”

平儿蹙眉:“她若是宁死不招呢?”

凤姐冷笑:“那就把王登新家里,戴良家里,钱川家里,一个个捆起来,关进黑屋子,不吃不喝关上三天三夜,然后分头刑审,不怕他们不绝望崩溃老实交待!”

凤姐平儿都清楚银子去了哪里,但是,这些奴才不交代,凤姐不好去跟王氏撕掠!

凤姐作为赏金猎人的时候破案子,抓住了贼寇,还需确认身份,不然,国安处不会承认你的功勋。

故而,刑讯罪犯凤姐很拿手!

王氏身为媳妇也只有跟随伺候。

一时张家老老太太与两位媳妇进门,身后带着一名脑袋被蒙住的婆子。

贾母却在瞬间认出此人。

赖嬷嬷跟着她六十年,太熟悉了,烧成灰贾母也认得出。

贾母顿时愣住。

张家三人进门齐齐跟贾母打过招呼。

贾母愣了片刻,恢复正常让座:“亲家真是稀客,请!”

张家老太太却是一脸素净:“老亲家,我们婆媳想跟你说几句私房话。“

贾母顿时心中一凛:张家来者不善啊!

赖嬷嬷这时候却挣扎起来,被张家的婆子踢了一脚安静了。

贾母面色铁青,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绑架她的陪房,张家这是欺负贾府无人吗?

赖嬷嬷可是贾母所有阴私的见证人与执行者。

眼下被人拿住,只怕已经泄露了不少。看张家呃模子,只怕张氏的事情泄露了。

是故,贾母心里怒极,却不敢出声。面皮抽搐几下,贾母是看了王氏一眼:“元丫头正在关键时刻,你去瞧瞧,提个醒儿。”

王氏似乎很怕张家人,抱着宝玉诺诺而退。

邢氏则无需贾母提醒,麻溜的退了:“我去看看凤丫头,那丫头听说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

临行还冲着张老太太福福身。

张老太太看了邢氏一眼,这妇人到没蠢完。

张老太太淡淡一笑:“老亲家看不上我张家的女儿,偏爱二房。原来是喜欢这种目派头,领教了!”

这是指责王氏目中无人。

贾母面上恼色一闪,盯着赖嬷嬷道:“这人怎么惹恼亲家母了?”

张家老太太看眼大媳妇。

张大太太一个眼神,健妇解开了赖嬷嬷,拔掉了她嘴巴里的铁核桃。

赖嬷嬷早知到了荣庆堂,这时候获得自由,便扑倒贾母面前哭诉磕头:“老太太饶命,张家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子,让老奴心智失守,老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求老太太开恩,饶恕老奴的子孙,老奴情愿一死谢罪!”

赖嬷嬷说着就要撞柱子,张家健妇早防着她了。

张家老太太看着满屋子愤愤不平的丫头,笑道:“贾老夫人,我们是单独说话,还是干脆把荣府两房的子孙都叫上来,公开审讯这个灭绝人伦的恶婆娘?”

贾母闻言气得青筋爆绽,却是生生忍下了,她眼眸一冷:“都下去。”

鸳鸯横在贾母面前:“张老太太,您有话好生说,亲戚之间没有解不开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