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市，落樱工作室。

李子轩看着李子明的双手在键盘上如同花蝴蝶一般高速的舞动，伴随着滴滴答答清脆的声音，而屏幕上他所设计的页面也随着这些操作逐渐的最终成型定格。

“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么一个海龟的高材生跟我这么一个清华的工程师，怎么才开个五万的价码？”

李子轩跟李子明是堂兄弟，老李家这一辈的子嗣里面，孩子的辈分正好到了子字辈，取名字就都是李子x这种格式，在一大家子兄弟姐妹里面，李子轩跟李子明的关系自小就好比其他人好上许多。

可能是因为这两个家伙都算得上是“别人家的孩子”那一种，李子轩是长房长子，从小就给弟弟妹妹带来了一个极高的期望值，然而能达到这个标准和期望的，也只有李子明能跟上。其余那些使尽浑身解数也跟不上的弟弟妹妹们，经常听着父母嘴上的说教，加上李子轩这个兄长从小也不怎么喜欢带着那些11=2都要花费老长时间理解的弟弟妹妹一起玩，这种情况下李子轩跟这些弟弟妹妹也谈不上多么亲近。

但这种情况在李子明面前截然不同了，俗话说长兄如父，如果父母博爱的话，每个孩子分到的爱差不多，但是如果父母偏心呢？李子明就是李子轩偏心宠爱的弟弟，自记事开始，李子轩对李子明这个堂弟就多有照顾，两兄弟的关系，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比起许多亲兄弟来说也是好上许多分。

李子明在报考专业上面，家里其他人都没什么太高的文化，周围一群无知的村夫总是觉得计算机行业人才过剩，要学造汽车，搞机器——如果真的听信这些无知村夫的话，李子明恐怕都掉沟里面去了。

许多国内经历过高考的学生，其实对于专业就业这些根本就是没点谱，在他们想来，喜欢玩电脑就是适合去学计算机，数学成绩好就适合去搞数学研究，物理成绩好就适合去学核物理之类哈比想法举不胜举。

当时是李子轩跟李子明一番细谈之后力排众议，坚持让李子轩去抱计算机专业，在香江的大学都流露出招揽意向的时候，李子轩托人查询得知国内的清华计算机专业早就今非昔比，坚定不移的让李子明就读了清华的计算机专业。

四年的学习里面，李子明从最开始对电脑几乎不怎么了解的少年，毕业的时候几乎是全国各地的工作任他挑选，最后他考虑到当时李子轩正在江城市，也就选定了江城市的一份开发职位。

很少有人在年少无知的时候能有人指引自己，让自己明白自己究竟适合做什么。

李子明无疑是其中的幸运者，李子轩先他一步，一个物理经常满分，善于逻辑思维并乐此不疲，喜欢动脑去实现心中的构想——这特么不就是一个天生的软件工程师？哪个蠢货还在建议他去做核物理？去做机械开发？蠢！

随随便便一个月薪水一两万的李子明，对堂哥这么上心的项目才报价五万自然是不理解。

李子轩看了一眼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堂弟，“子明你知不知道对于很多公司来说，做个网站的价格是多少？”

“几万？”李子明试探的回了一下。

李子轩摇摇头，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万？”李子明仿佛明白了。

“nonono，一千，甚至更低。”听到李子轩说的，李子明有点懵。

“一千？老哥你在逗我玩吧？一个设计师的薪水我就按照最低的那一档，大概五千来算没错吧？”

李子轩点了点头，“差不多吧，一般刚入行的设计师也能有三五千的薪水，没什么大问题。”

确定了这个自己不大清楚的点，李子明顿时心中有了底，“好吧，我们折中算，为了简化，我就假设设计师工资4400，同样的，写代码的也可以按这个算。月薪4400，一个月22天班，也就是每天200，一般民营企业的工作时长在8小时，也就是说每个小时的时薪是在25。”

“设计师画出网站的各级页面然后切片，这个过程少说也要一两天吧？然后交给写代码的，这个时间也要一两天时间吧？然后是前端，前端的工资也差不多，这又是一两天，这还不算各级管理层的管理成本，报价一千？他们不赚钱的？”

听到弟弟这么有板有眼的说法，他笑了笑，“你以为这些人是像你想的这样去做么？并不是，实际上，他们早就做好了几套模板，除了设计需要稍微变动一下之外，代码方面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前端稍微改一下指向就够了，你觉得这样的东西，成本要三五百块钱么？”

“这种做法，能做出什么有质量的东西啊？”李子明不明白了，这样做不是忽悠顾客么？互联网整个也算是一个大行业了，他作为这个行业里面的人，虽然不是专门做网站的，但是也略知一二，“而且他们好像都跟顾客说的是定制吧？”

洒然一笑，“对啊，设计不是定制么？所以，他们没欺骗顾客呀？至于你说的质量问题，你觉得，在我们国内，什么时候出现质量高过价格的情况了？大多数时候，只会给你一个报价的机会，价格稍微高了一点，基本上扭头就走——至于质量？不存在的。”在设计行业干了这么久，想到之前自己一些理想化的点，李子轩也多了几分萧索的感觉。

曾经的他就是想努力打造高质量的精品，现在却发现这种想法在这个环境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现在的环境就是大家只想草草做出一个成品，然后草草的推出市场，草草的收割一波，所有人都想着赚快钱，谁还会废什么心思去打造什么精品？他这个落樱工作室，并不是说接不到单子，而是接不到有质量的单子。如果说他也愿意降低自己的档次，那些什么一百块的logo，一千块的ui，恐怕他可以做到死，问题是这种订单，违背了他最初的理念，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看着现在觉得不可思议的弟弟，他仿佛看到了去年的自己，一样的满腔热血，一样的对行业充满了槽点，觉得横竖不如单干，然后现实给自己上了狠狠一课，是啊，许多人要的是有就行了，而不是多么精致，多么美轮美奂的产品，也不知道这是社会的进步还是时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