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瑟尔点头行礼,一个个称呼过去。这些仪仗骑士虽然年轻,日后皆是国之栋梁。他们是各家族的继承人,均有爵位在身。公爵之子是其中的领头人,他的血脉纯净尊贵并不输于他的堂兄,刚刚和艾瑟尔打过交道的子爵阁下,那头金发和俊美容颜都继承了他父亲的风采。他微笑着向艾瑟尔致意,那种动作中并未看出多少敬意。若艾瑟尔不是圣殿大骑士,连望着他的脚趾的资格都没有。
公爵之子客气地说:“我们正在讨论刚刚那两个子爵送的宝石,他们的商行中看来确实有不少好货,应该多去光顾。艾瑟尔冕下要加入吗?”
艾瑟尔和气地拒绝:“多谢,但圣女冕下马上就要接见我,我不便参与,请您自便。”何况他的年岁比他们大那么多,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能够侍奉圣女的骑士,自然与她年岁相近。
他们便不理他,继续说着宝石的事。艾瑟尔坐在那里心平气和地听着骑士们要怎么搜集奇珍异宝来讨圣女开心,这些权贵之子大约能够搜集到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拱到爱葛妮膝下,艾瑟尔兜里的那一枚金币和银币相较起来真是黯然失色。说到一半,公爵之子咳了一声,有知趣的人拍手唤上侍从倒水。
他们年轻,侍从更加年轻。拎着水壶上来的不过是十一二岁的男童,清秀可爱的面容,纤瘦的身体,白皙的肌肤和鲜红的嘴唇,穿着金丝的丝绸袍子,通体也是一副贵族气派。圣殿中除了圣女,的确更好用洁净的少年侍奉。男童为公爵之子倒水,旋即得到那块宝石奖励。随手丢在地上的石头发出清脆的碰响,他兴奋得颤抖,跪在公爵之子的脚下,任他踩踏垫脚。说着:“谢谢主人!”声音清脆婉转如歌鸣。
艾瑟尔坐在那里平心静气地听着他们说:“他的身体还算柔软,长大了大约就硬了,不好踏脚。”“毕竟是男孩。”“女孩和男孩还是不一样。更小、更柔软、更轻盈。”“那是当然,比较过就会知道。”侍女站在门边垂手说:“艾瑟尔冕下,圣女冕下想要见您。”
艾瑟尔欠身站起:“谨遵命令。”
这是一场并不愉快的谈话,开启这一天的行程。艾瑟尔和王家大骑士继续讨论了一些事务,关于巡逻兵力的分配和在即将到来的盛事中需要注意的着重点。雷乌斯的治安向来由王室与圣殿共同担任,让艾瑟尔更不愉快的是,王室大骑士显然已经先和文书官通过声气,而隐隐地将力量倾重分布在城门和牧师义诊的地方。那儿现在已经搭起了大棚,不日就要投入使用。
老将头发微白,那沉稳的神色看着无论如何也比年轻的圣殿大骑士要可靠得多。艾瑟尔低头看着沙盘上的棋子,神色深深。对方明知故问:“艾瑟尔冕下有什么意见?”艾瑟尔说:“……分配给使团的兵力恐怕不够。”
异人使团所驻扎的使馆也必须分出足够的兵力守卫,既是显示看重,也是防备万一。大骑士笑了笑说:“在这样的时节,我们只好有所取舍。现在自然是王储殿下与圣殿的需求更为迫切。”他那番话里暗示着什么,艾瑟尔并不想听明白。他硬邦邦地说:“关于圣殿的这方面我需要先向大主教报告。”
“当然。”大骑士微笑着说:“但我们时间不是很够。您也明白,调配兵力需要足够的余地缓冲。我希望您能尽快给出回复。”艾瑟尔冷冷地一点头:“事务繁忙,我这就告退。”对方意思意思地说:“请喝杯茶再走,我让侍从送您到门口。”准备布雷迪也需要时间,虽然实际上应该马不下鞍,但为了贵族风度——在王室骑士里风行的这种优雅从容的姿态,艾瑟尔必须忍耐着坐在这里喝完一杯茶。
他打马飞驰出这座别宫,心中忧愤难言。艾瑟尔几乎明白主教们会如何做。战争中曾死了那么多牧师,这边送出的几个权当添头。何况,假如事情有所变化,牧师们也能够平安回来,圣殿本身并无损失。天已大亮了,主干道上早已铲干净了雪,细细地撒上土,湿润的青石砖上扬起肮脏的尘泥。也唯有艾瑟尔这样骑术高超的人敢于在打滑的道上纵马疾驰,他那白金的肩甲和醒目披风都明白地昭示他的身份。圣殿门口的卫兵恭敬地行礼迎接他。
“艾瑟尔冕下!”
艾瑟尔在高处微微一点头,利落地下了马。风琴奏响,穹顶中日夜不休地唱响圣诗,唱诗班的男童们站在那里,用稚嫩轻柔的嗓音放声高歌。许多人跪着祷告,艾瑟尔沿着侧道走入内殿,许多人来来往往,因即将到来的盛典更加忙碌。——如果忽略了少掉那么多的牧师,看起来这与平日没有什么两样。艾瑟尔站在原地一会儿,几乎有些茫然,有人上来迎接他,询问他:“艾瑟尔冕下,您要到哪儿去?”
艾瑟尔回过神来,淡淡地笑着回礼说:“失礼了,我去寻找圣女。……愿光明保佑您。”
“愿光明保佑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