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088章:忍耐

掌珠 今十二 5223 字 2024-04-23

“请罢,裴娘子。”楚翁抬手。

裴五娘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不,她不能就这样被遣散出去。以蔺荀的威名,一旦她出了这府邸,日后还有何人胆敢要她?

更何况……如今燕侯势头正好,权势如日中天,说句大不敬的,若他将来真的有心代魏,自立为王,她若跟了他便是君王的夫人……

裴五娘眼瞳中不由浮现出灼灼光芒。

经逢种种,她早已看清如今局势,什么士族门第,王公贵族都是虚的,唯有那无可撼动,令人臣服的绝对权势,才是这乱世之中立足的根本。

所以裴五娘当下一脸惶惶道:“怎会如此?楚翁,必然是你弄错了,今日动手打人的分明是华容翁主,燕侯却要将我遣散?”她摇头,咬牙道:“不应如此!”

楚翁神色淡漠,“时辰不早了,君侯吩咐今夜便必须送你出府,女郎还是莫再耽搁,速速出府罢。”

裴五娘见楚翁态度如此坚决,心中虽极为难以置信,却犹不服气,“不,我不出去,我不过是说了那刘妩几句,竟要落得被逐出府门的下场吗?不,楚翁,我要见君侯,你且让我见他一面。”

楚翁蹙眉,“放肆!女君之名,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姬妾可以大呼小叫的?”

“裴娘子,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楚翁挥手,“送裴娘子出府。”

侯立已久的几个大力仆妪立时上前,生生将裴五娘制住。

“不,我不出去,我要见君侯……”

与裴五娘遭遇相同的还有陈吴二人,只是相比裴五娘,二人则是识趣得多,心中虽则不甘,二人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拿了财帛,乖乖出门。

蒙蒙夜色中,三个绝色美姬就这样无情被人驱赶出了府。

……

翌日一早,裴五娘三人连夜被遣散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府邸。

阿妩原本以为他昨夜那番话只是作态,未想蔺荀行事雷厉风行,又快又狠,说遣散便真要遣散,昨夜便让楚翁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只是,此次蔺荀竟这般容忍于她,这着实叫她吃惊。

阿妩正兀自思量蔺荀待她究竟是存着何种态度,便听桂妪语带担忧,“翁主,过几日你便要与燕侯进宫面圣,这三人乃是太后所赐,若她问起此事,到时候,若将此事怪罪到您的头上来,可怎生是好?”

玉枝正侍弄着刚摘进来的花草,闻声一顿,“这,这不是让翁主您为难么?”

阿妩沉眉思索,蔺荀送走三姬,莫不是为了让她过几日在卢太后跟前抬不起头来?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只是……阿妩回想起那人的不拘一格行事作风,这样的事,似乎是他极为不屑的。

阿妩思索半天想不出来,只好将此事暂放。

一向沉默寡言的玉蝉也不由为阿妩担忧,“翁主,这可如何是好?”

阿妩一边拨弄着首饰,一边道:“怪罪便怪罪,还能如何?”

玉枝与玉蝉对视一眼,不由诧异。

先前许牧欲要强娶她时,带兵围了汝南,她阿娘曾向王氏与王都求救,可最后两方都对她们的求助弃之不顾。她也知魏帝和卢太后二人如今受多方掣肘,自有难处,可当初他们的选择,便已说明了他们对她汝南的态度。

她在他们眼中,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罢了。既然如此,而今何必还要上赶着去讨好他们?

阿妩的手紧了紧。

她嫁了蔺荀,虽有百般不好,但唯有一点,蔺荀他权势够重,地位够高,除他本人,寻常人等,实在无需她再低头。

……

时间一晃便过,大婚后第二日天还未亮,阿妩收拾好了行囊,欲与与蔺荀一道动身前往洛阳。

她只带了桂妪,将玉蝉玉枝留在府上。

阿妩本以为此次仅有她与蔺荀二人一道出行,未想出了院门,见一身青衫的庾清已经等候已久。

“主上。”他拱手向蔺荀一礼,复又对阿妩点点头,“女君。”

阿妩曾与庾清的妹妹庾瑾十分交好,阿瑾长她三岁,嫁了王氏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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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荀此人,她虽接触不深,但从她这几日对他的了解来看,他并非一个好劝之人。最关键的是……昨夜他那般生龙活虎的,她可没瞧出他身上有什么毛病。

阿妩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敢表露。

经由昨夜之事,她暂时还拿不准蔺荀对她的态度。眼下有此机会示好,她自然要表露一番,故意端着神色道:“夫主……他受了什么伤?”

楚翁闻言,一脸意外看向阿妩,而后眼风掠向蔺荀,瞬间了然。他未料到平日里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的一人,竟在这男女之事上如此不开窍?做了英雄却不留名姓,这般锦衣夜行……实在是令人替他担忧。

楚翁心中焦急,少不得要做些推波助澜之事,脸上故意浮出震色,“女君竟不知此事,这实在——”

然,话才出口便被蔺荀打断,“楚翁,不过些许小伤,何需小题大做?”蔺荀也知楚翁平日叨唠的难缠劲,沉吟几瞬又道:“此药你便先搁着,我自会服下,你去忙旁事罢。”

楚翁点头,却也没因蔺荀的骤然打断,忘记他忧心之关键,他故意借机提醒阿妩,将实情告知,“还请女君务必记得叮嘱君侯服药,女君有所不知,你那日从城墙跌下,君侯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以身相护,足见女君在君侯心中之重。君侯如此敬重女君,也望女君好生侍奉君侯。”

蔺荀未想楚翁竟又提起此事,下意识想让他敛声,可触及阿妩面色之时,眸光暗了几瞬,迟疑片刻,而后故意以不悦语气转对楚翁道:“楚翁,不过些许小事罢,你先退下。”

楚翁见蔺荀语气有变,不由暗松了口气。

可退下时,他仍不放心,生怕蔺荀未能会意,频频以目向他示意,以示提醒。

阿妩目光低垂,眼风落在盛满浓黑药汁,热气缭绕的碗上。

蔺荀那日为救她竟受了伤,她如何不知?

阿妩忽然感到有些尴尬,心下烦躁得紧。

不过既然已知此事,若再不闻不问,装傻充愣,未免也太过刻意。

默了半晌,阿妩问他,“夫主身子有伤?”

蔺荀不以为然一笑,触及她清澈目光,想起方才楚翁临走时的眼神,点头,而后懒散道:“不过是断了只手,算不得什么大事。”话是如此,暗自里却不动声色用余光打量阿妩。

他平时勤加锻炼,身体根骨极好,那日阿妩从城上落下,的确凶险,即便是身强如他,也不可避免的受了些伤。

但也仅仅是些微受损罢了,除了右手有些轻微脱臼和骨折,他身体并未大碍,如今已过去十日,那伤早也已好得十之七八。之所以至今还在服药,无非是梁正小题大做,担忧天气渐寒,不根治彻底,以后老了会受风邪侵扰罢。

阿妩听到他断了手,神色不由变得更加尴尬,这世上千债万债,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她最怕便是亏欠旁人。

只是……蔺荀昨日抱她入府,用手桎梏她时,那双手分明灵活得很,哪像个断手之人的样子?

阿妩目光微凝。

楚翁乃是蔺荀手下之人,若他要伙同蔺荀骗她……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蔺荀见阿妩眸光渐渐由愧疚转变为迟疑,顿了一瞬,掀唇轻笑:“你不必怀疑我别有所图,就算我对你确有图谋,也犯不着以此为幌子来诓你骗你。”他忽而抬手,一把将桌案的药碗拿起,仰头灌下。

他故意用了右手,随着他仰头喝药的动作,宽大的袖袍层层堆积于手肘,露出一大截胳膊。

蔺荀右手胳膊的肌肤比之其余部位确要略深一些,尤其是手肘尖,还有些骇人的淤青红肿尚未完全消退……

阿妩想起那日坠下的场景,不由握紧了拳。

他这样一番话下,倒是显得她有些小人之心了,阿妩正要与他辩解,就听外面有人来报,言庾清寻蔺荀有急事。

庾清素来沉稳,若无旁事,必然不会在今日一早便相扰,他既说明是急事,那极有可能昨夜压了一晚,十万火急的军情。

蔺荀蹙眉,当下便道:“若我迟迟未归,你便自去向长姊问礼。”留下一句话,他匆匆而出。

等到问安时候将近,蔺荀仍未归来。

桂妪道:“翁主,燕侯迟迟不归,时辰已近,你……”

阿妩摇头,她知道桂妪这是在担忧她一人会应付不了蔺夫人,她道:“无妨,他不在,我也是要去的。”

桂妪办事交际素来极佳,昨夜便提前将这燕侯宅邸的情形了解了一番,细细告于阿妩。

蔺夫人如今掌管内宅大权,且为人强硬,很有些手段。

且听我蔺荀对这位长姊甚是敬重。

阿妩料想,那刘令一屋的不少姬妾最后都落得了身首异处的下场,十之八九便是因与蔺容有怨,蔺荀才下此手。

今日她若去得迟了,拂了她的面子,日后她们在此处的日子,必然寸步难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