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灰袍的僧人在一旁低声为那灵识唱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生死面前,他们的语气漠然又慈悲,除了观沧海与吴聆外,在座的修士都没有听懂。那群僧人唱了许多篇经文,朴实无华的,辉煌灿烂的,浩浩佛经几万卷,不过一句“放下”。
陶泽盯着那点灵识,眼中隐隐约约地阴起来,手中的动作却愈发轻了下去,他低声道:“别怕。”
孟长青心中莫名的一酸,他转开了视线看向了门外,冰天雪地,院前趴了两条黑色的大狗,温驯地趴在栏杆上看雪。孟长青听着梵音看着那一幕,久久无话。
这缕不知是属于谁的灵识究竟能不能凝聚成形,谁也不知道。
这世上的许多事都这样的,但凡选择了去做,就不要多想。
孟长青一行人在后禅院暂时住了下来,那抹灵识往死里撑也撑不到半个月,要么半个月内凝成形,要么半个月内消散,就这么两个结局,大家都愿意等一等。
入夜,孟长青陪着陶泽坐在殿中守着那点灵识,老主持来给他们送炭,吴聆与那老住持在小院里单独聊了一会儿,老住持诧异于吴聆在佛学上的造诣,一个年纪轻轻的道门修士能有这么深的佛学造诣,很不寻常。他直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吴聆先是没什么反应,许久才露出了一个礼节性的笑,那老主持只觉得他谦逊有礼,这副宠辱不惊的性子确实难得。
吴聆看着那老主持,没有再继续说了,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陶泽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他压了下,然后他抬头看向那烛光笼罩的灵识,他忽然扭过头对着孟长青道:“我觉得她是个姑娘。”
孟长青看他,许久才道:“清阳观女修居多,可男弟子也有不少,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姑娘?”
“我猜的。”陶泽似乎已经恢复了元气,宽松的黑袍套在身上,他一双眼望着那灵识,半晌才低声道:“胆子这么小,应该是个姑娘。”说着话,他抬手小心地拢了下那灵识。
孟长青望着陶泽忽然就没说话,他怕他一开口会失态。
一群人从那一日起便开始守着那点灵识,白日僧人诵经祈福,入夜后陶泽守着,那灵识一直没什么变化,还是那这副样子,偶尔会忽然跃起,在那尊倒坐观音前盘旋一圈,然后落回去。观沧海说这是正常的,灵识不是魂魄,没有自己的意识,循着生前的印记,时常会做出些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
陶泽会盯着灵识,在灵识跃起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会忽然变的温柔。
一切都没什么起色,日子一日又一日过去。
北地的雪也下得越来越大,天越来越冷,太白城的邪修传闻消停了两日,陆陆续续地有些小佛寺开了门,扫去了门前的积雪。唯有这座寺庙依旧紧紧闭着大门,这寺庙里的僧人胆子确实有些小,一点风吹草动都听不得,非得要等到一切都彻底歇下来才肯开门,但说起他们的心地,又是真的善良,听闻清阳观灭门之事后,连六岁的小沙弥都雷打不动地每日来这殿中为那抹灵识诵经祈福。
无论古今,这种精神都值得称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