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馨香的怀抱包裹住她,顾芸娘愣住了,她怔怔的望着前方的枯枝,轻轻抱住尚书夫人,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尚书夫人的怀抱中,顾芸娘仿佛偎进娘亲的怀里,那般的温暖。
她娘还活着,就在清河镇,可这辈子无法相见。
尚书夫人将要松开她,顾芸娘嘴里的话快过自己的理智,“伯母,您能再抱我一会儿吗?”
这一点不多的温暖,令她贪恋。
尚书夫人想起顾芸娘的出身,还有她之前的处境,眼底一片慈爱。像搂住自己的女儿一般,亲密的抱住她。
“你若是不嫌弃,可以与月儿一般,唤我娘。”
顾芸娘摇了摇头,从尚书夫人的怀中退出来,“谢谢您,我有娘亲。”就是想她了。
尚书夫人心里愈发的怜惜顾芸娘,想不通天底下怎么会有那般狠心的爹娘。
换做是她有这般温顺懂事的女儿,捧在手心千般宠,万般疼,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可顾芸娘遭受的委屈,全部都是来自她的爹娘。
“你是个好孩子,不懂得珍惜你的,是他们的损失。”
顾芸娘心知尚书夫人误会了,她没有解释,将人送出府。
她回到屋子里,余多味坐在窗边看书。不禁一愣,走近了,方才发现余多味在看医书。
“你喜欢看医书吗?”顾芸娘不由得想起商枝之前说过的话。
余多味对医书的兴趣一般,上面写的太晦涩,对于初识字的他来说,简直就和天书一样,压根看不懂。
之前他的理想是读书科考,出人头地。但是他从下人的口中知道,他的爹是逃兵,牵连三族的重罪,是因为顾芸娘的缘故,才赦免了连坐之罪,也断了他科举之路。
不能做官,他想要学一门手艺。之前他看才几岁的李香薷,都能认草药救余宝音,他对学医术有兴趣,打算回去的时候,请顾芸娘帮忙,让他留在镇上的杏林医馆跟着郎中学医术。
“姨母,我想学医术。”余多味合上医书,道出自己的想法,“我不能科举,我想学一门手艺活,姨母您帮帮我。”
“你可以考科举……”
“姨母,夫子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不一定科考才是正道。我觉得学医就很好,能够救死扶伤,还能养家糊口。”余多味深思熟虑过,才做下这个决定。
顾芸娘没有义务养着他,让他衣食无忧,心里已经万分感激。
他不想成为顾芸娘的累赘,拖她的后腿。
余多味很清楚,苏景年能帮他摆平,但是无法改变他生父的身份,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他若在科举有一席之地,早晚会传出闲话,说不定还会牵连苏家。
学医没有什么不好,不能成为商枝这种传奇的人物。他将技艺学精了,不比做官差。
“小小年纪,还养家糊口呢?你知道啥叫养家糊口?”顾芸娘觑他一眼,看着余多味涨红的脸颊,忍不住捏了捏,“正好枝枝也提过让你跟着她学医,那时候我以为你要科举,如今你诚心想学,便留在京城跟在她身边学医。”
余多味睁圆了眼睛,跟……跟在商枝身边学?
这……这是亲传弟子?
余多味之前以为能跟着医馆郎中学就很不错了,突然迎面一个惊喜,几乎要把他给砸晕了!
可他来不及高兴,因为他想到一个问题,“那我们要分开吗?”小手紧紧拽着顾芸娘的袖子。
“多味,你只是在京城求学。每年你可以回去探望我们两次,或者我与你姨夫来京城探望你。”顾芸娘还告诉余多味,是跟着李商陆与李香薷一块学。
余多味闷闷地说道:“我再想一想。”
顾芸娘见他如此,心里也不舍,心想着不如留在身边几年,等他大一点再送进京城?
——
袁雯萱回到袁府。
袁夫人得知袁雯萱做错事情,被苏越休回来,气得双眼发黑,险些昏过去。
她情绪激动,抖着手指指着袁雯萱,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如今你被休回来,你爹知道,得给你气死!”
袁雯萱不说话,捂着脸一个劲的哭。
袁夫人哪里知道袁雯萱会闯下这么大的祸事!
“嫁妆抬回来了?”袁夫人扫着院子里孤零零的几个箱笼,眼睛一眯,不知道想到什么,冷笑一声,“嫁妆留在苏家没有弄回来,是不想与越儿和离?准备让我和你爹豁下这张老脸上门去给你说情?我说的你不听,嫌弃我啰嗦。你自己心里有主意,自己犯了错,就该承担代价!”
“娘,我错了!我是昏了头,才做这混账事!我现在已经醒悟过来,还请娘亲给我说情,求阿越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袁雯萱满面泪痕,跪在袁夫人面前苦苦哀求。
袁雯萱拿到休书的一刹那,积累一夜的情绪,终于崩塌。
苏越昨夜态度坚决,让她明白毫无转圜的余地。
她以为自己能够接受,纵然心里会难受,只要缓一缓,她一定能够挺过来,坦然接受。
然而真正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不如自己想的那般洒脱。
真正到这一刻,方才知晓难以割舍。
只要一想从今往后苏越不再是她的丈夫,他所有的爱与好,全都给另一个女人。她的孩子今后唤其他女人娘,亲近别的女人,视她如陌路,心口漫上一阵窒息的痛楚。
香橼在一旁看着袁雯萱哭成一个泪人,心里也不好受。
想要劝,所有的言语都变得苍白。
高福敲门,从外走进来,他似乎没有觉察到屋子里压抑的气氛,公事公办道:“袁小姐,二爷让属下送您回去。”而后望一眼屋子,袁雯萱的东西并没有收拾,“属下在外候着,收拾好了,派人能通知一声。”
袁小姐?
这一个称呼,将她与苏越的关系彻底割裂。
袁雯萱紧紧攥着休书,手指骨泛白。
竭力的压制住体内翻涌的情绪,眼睛红肿,想问一问,唤她袁小姐是不是苏越的吩咐。
话到了嘴边,似乎没有任何的意义。即便问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香橼垂着眼皮子,恭敬道:“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不多,当初除了嫁妆,带来的只有一些首饰和衣裳,只有几个箱笼。嫁妆小姐都是收在库房里,清点带走,也要经过大夫人的手。如今大夫人身体欠安,嫁妆便先搁置在这儿,等大夫人身体好全了,我们再派人来府上清点。”
“这……”高福想说要去通知二爷一声。
香橼连忙打断他的话,“不止是嫁妆,这些年夫人收到的东西,也会清点归还。另外小姐如果没有生育子嗣,嫁妆自然要抬回袁府。如今小姐生下小少爷,嫁妆该留给小少爷,才会请侯夫人做一个见证人。”
袁雯萱眸光一闪,她顿时明白香橼的用意,“我的东西放在这儿拖一日,阿越就会回心转意吗?”
高福没有吭声。
“不会,他不会的。”袁雯萱苦涩一笑,“你若是不放心大可去告诉他一声。”
高福转身去厢房,苏越正拿着拨浪鼓逗弄儿子,听闻高福转述的话,手微微一顿,看着儿子从他手里抓走拨浪鼓,左右晃两下,捶着床褥,咯咯的笑,嘴角流下口水。
轻柔的将他下巴上的口水擦拭干净,鑫哥儿将拨浪鼓往后一扔,飞快的爬到苏越的身上。
“爹……抱……”
苏越抱着鑫哥儿,眼中满是疼爱。
“随她去。”
高福回去,同意香橼的话。
袁雯萱也不再做纠缠,陪嫁丫鬟抬着箱笼从侧门离开。
她则是去了长房,没有要见姜皎月,屈膝在屋外跪下,给姜皎月磕三个头赔罪。
思绪纷乱的想了一夜,站在姜皎月的角度,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姜皎月害她的孩子,她会同姜皎月拼命!
苏越顾惜兄弟情谊,将事情压下来,她明面上会大度原谅,私底下会找姜皎月将这笔账讨回来!
她是真的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般的恶毒的事情。
当初与姜皎月关系亲密宛如闺中密友,她善良宽容,不会斤斤计较。有一个毫无心机城府的大嫂,爱重弟弟的大伯兄。事事依顺疼爱她的相公,乖巧可爱的儿子,这般幸福和睦的生活,是多少人艳羡的?却被她亲手给毁灭!
袁雯萱知道错了,她欠姜皎月一个道歉。
磕完头,她准备离开。
琉璃从屋子里出来,将袁雯萱的做派全都看在眼里,她心中是厌憎袁雯萱,今日一早就听说二爷休了她,临了还记得给大夫人磕头赔罪,说明还有一点良知。
“二夫人,不进去坐一坐?”
琉璃客气的询问。
袁雯萱摇了摇头,她暂时没有脸见姜皎月。
姜皎月只怕也不愿意见她。
琉璃舒一口气,幸好袁雯萱拒绝了。如果进去,大夫人看见她情绪激动动胎气可不好了!
“奴婢送您。”琉璃说着往院外走去。
袁雯萱与香橼离开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