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世忠愣住了。
冯保有些发急:“世忠,你还在等什么?赶紧去召集北镇抚司的力士啊!东厂的六百番役,已经等在了锦衣卫衙门外!”
贺世忠面露难色:“冯叔叔,我爹给我下了令。最近三天,不得擅动锦衣卫中的一兵一卒。”
冯保傻眼了:“什么?难道有人污蔑张先生,你爹也不管不顾?”
贺世忠道:“冯叔叔,你也知道,我虽名义上是锦衣卫的北镇抚使。可锦衣卫的袍泽弟兄们,只听我爹的号令。他说锦衣卫不得妄动,弟兄们就不能妄动。”
冯保冷笑一声:“呵,少了贺屠夫,我这个司礼监掌印难道就得吃带毛的猪?你们锦衣卫不管这事儿不要紧!我们东厂单独办这件事!”
说完,冯保起身离去。京城之中,一时间东厂番役四出!冯保不仅抓了上折子参张居正的那二十多名官员,还抓了几百名官员家眷!
这些人到了东厂手里,还能有好果子吃么?冯保下令对他们行庭杖。一日便杖死了七八名官员。
永寿宫。
张鲸急匆匆的走进大殿。他叩首道:“皇上,冯保抓了杨四知等二十多名言官。在东厂之中,对他们施以严酷的刑罚。那些言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才一天,便死了四名都察院御史,三名六科廊给事中。”
万历帝“哦”了一声,继续埋头批阅着奏折,似乎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张鲸提醒万历帝:“皇上,事情照这么发展下去,那些本来打算参张居正的言官,会因畏惧冯保的权势而作鸟兽散!”
万历帝抬起头:“呵,你太低估言官的力量了。这些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他们既然已经粘上了死去的张居正,就不会轻易松开手。朕现在,是在替他们攒一样东西。”
张鲸问:“奴婢愚钝,不知皇上在替他们攒什么东西?”
万历帝说出了一个字:“怒!”
张鲸一头雾水的看着万历帝。
万历帝解释道:“东厂打死了七名言官,兔死狐悲。朝廷里的其他言官,一定会恨死冯保!恨又会变成怒!等到言官们的愤怒如波涛般翻滚的时候,冯保的死期也就到了!到时候,言官会一拥而上,攻击冯保。朕会下旨,严惩冯保。这样一来,朝中所有官员都会明白,谁维护张居正,谁就没有好下场!即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维护张居正,亦只会引火烧身!”
张鲸伸出自己的大拇指:“高,皇上实在是高啊!”
万历帝轻蔑的一笑,问道:“对了,锦衣卫有没有参与抓人的事?”
张鲸摇摇头:“那倒没有。贺六严令锦衣卫所有力士,一律在卫中待命,不得擅动。”
万历帝合上一本奏折,笑了声:“呵,贺六真是个老滑头。罢了,他是头一个上折子参张居正的。虽然是密折,密折也是折子嘛。朕是时候见见他了。今天下晌,让他来一趟永寿宫。”
下晌,贺六进入到永寿宫中。
万历帝问道:“贺六。张先生活着的时候,视你为知己。你上密折参他,算不算叛友背盟啊?”
贺六沉默不言。
万历帝将那封奏折扔到贺六面前:“捡起来。”
贺六领命,捡起了奏折。
万历帝笑道:“这奏折,不是你的笔迹。而是张先生的笔迹。这应该是张先生死前,给你留的一条后路吧?”
贺六叩首道:“臣不敢欺瞒皇上,是。”
万历帝半嘲不讽的说道:“你倒是很直率,没有否认。也对,你是锦衣卫的查检百户出身,擅长鉴别古玩字画,自然更擅长鉴别字迹。你当然知道这折子是张先生的字迹。如果你想瞒朕,肯定不会将张先生的原折呈上。自己誊抄一份奏折,又花不了你几刻时辰的功夫。”
贺六叩首:“皇上圣明。”
万历帝问:“说说吧,张先生为何要给你留这条后路?”
贺六违礼,抬起头,直视着万历帝的眼睛:“因为,臣是张先生留给皇上的一柄锋利的匕首!”
万历帝来了兴趣:“张先生留给我一柄匕首干什么?朕是开明之君。今后要动刀兵,也是动代表光明正道的天子剑。绝不会动旁门左道的匕首。”
贺六朗声道:“皇上,有些事,代表光明正道的天子剑是办不了的!只有隐藏在袖中的匕首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