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到景承旁边注视被成功打开的病历内容。
……
患者魏平海,男,56岁,诊断为双侧肾动脉狭窄,继发性肾损害、慢性肾功能不全,尿常规:尿蛋白、尿隐血、管型计数8μl、尿比重1010肾功能:血肌酐523μoll、尿素氮28oll,双肾彩超:双肾缩小,左肾长径861,右肾长径915……
我和景承看着一大堆化验数据完全没有头绪,景承把这些数据快速抄录下来,关上病历和电脑后离开办公室,在走廊又遇到之前坐在他身边的女生,景承把她叫到一边,将化验数据让女生看。
“患者肾功能衰竭,有严重的尿毒症。”女生只看了一眼便明确给出答案。
景承想到什么追问:“从化验数据看,患者还能活多久?”
“保守估计不超过两年。”
我和景承对视一眼,向女生感谢后快步离开医院,在大门口景承深吸一口气:“现在可以肯定魏平海就是凯撒门徒下一个目标,他和之前的凶案死者有共同的地方,都是命不久矣的人。”
“魏平海只能活两年,到底是什么原因凯撒的门徒要杀一个行将朽木的人?”我揉了揉额头喃喃自语。
“整件事太不寻常,行凶杀人的虽然是门徒,但拟定死亡名单的却是凯撒,这些人被凯撒选择完全违背了他的心理,凯撒希望看见的是痛苦和血腥忏悔,简单的杀人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和成就感。”景承坐在长椅上思索。“比如魏平海与其结束他生命,我相信凯撒更愿意看见他终日受到病痛和死亡的折磨,杀掉魏平海在凯撒看来反而是一种仁慈的表现,这绝对不是凯撒想要得到的结果。”
我看看手表限定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凯撒的门徒想要杀魏平海无疑是痴人说梦,但却不敢有半点侥幸,叶良月的死始终让我无法释怀,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死在面前。
“还是直接通知魏平海吧,以他身边的安保情况,相信凯撒的门徒是无法接近他的。”我对景承说。
“你或许能拯救魏平海,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向他那样被特种部队退役军人保护,到现在我们并不清楚死亡名单上有多少人,你能确保可以救下一个吗?”景承仰头靠在长椅上闭目沉思。
“你不能因为魏平海身边有保镖就掉以轻心,这份死亡名单凯撒早就拟定,而且行凶筹划了很长时间,既然向我们发来短信说明凯撒的门徒有办法处决魏平海。”
“他是死亡名单上我们唯一知道的人,这也可能是我们唯一找到突破口的机会,现在的关键是查出凯撒为什么要杀魏平海,只有知道了这个原因,才能阻止死亡名单上更多的人被杀戮。”
“你打算怎么办?”
景承睁开眼睛从长椅上站起来:“魏平海和之前两起凶案的被害人截然不同,他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出入带这么多保镖,一定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人或事,我们现在只知道他身患重病除此之外对这个人一无所知,先得搞清楚魏平海这个人的详细情况。”
“只剩下57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我们目前的身份根本没办法去详细了解魏平海。”我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看看医院四周的监控摄像头把头埋的更低。
“在丛林中捕食猎物并不一定要去追逐厮杀,有时候你只需要以逸待劳静静等在水池边,猎物自己也会送上门。”景承整理好风衣意味深长说。
我一脸茫然看着景承不明白他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拦下一辆出租车给司机说了一个地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看他踌躇满志的样子根本没打算告诉我。
二十多分钟后车停在一处幼儿园对面,景承左右环顾后脸上露出笑意,他走向一个卖奶茶的小店点了一杯珍珠奶茶后问我:“你喝什么?”
“你来这里干嘛?”
“不是给你说过嘛,再厉害的狩猎者也要喝水。”景承吸了一口奶茶一本正经回答。
“你大老远跑这里来就是为了喝水?!”我刚想发作但很快意识到,对于正常人来说的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在这个疯子面前丁点用都没有。
“看你火气挺大,喝冰柠檬吧。”景承把一杯饮料递到我面前。
我努力压制自己快要爆发的怒火,最终再一次无奈的选择妥协,景承悠闲自得坐在长椅上,拍了拍身边示意我坐下。
“你在这里每浪费一分钟,魏平海距离死亡就更近一步,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这样,把一杯奶茶看的比人命还重?”我喝了一口冰柠檬淡淡问。
“17岁。”
“什么?”
“认识她的时候我17岁。”景承翘着腿目光注视着对面的幼儿园,脸上浮现出少年懵懂的微笑。
我有些跟不上景承跳跃的思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打算告诉我关于他的过去,这是我一直很好奇的事,心绪也平静下来饶有兴致听他说下去。
“都说智商高的人情商不会太高,可偏偏我两样都挺高。”景承叼着吸管侧脸看我。“你认为呢?”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说17岁的事。”
景承手伸展在长椅上,用慵懒不羁的声音缓缓告诉我,他一岁半便可以读阅书籍和报纸,从3岁开始对高等数学感兴趣,到17岁他已经掌握十一种语言,并且对物理和天文学有很深的天赋和造诣,如果按照学历来说当时的他已经达到教授的水平。
但这些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因为景承发现自己和身边的人格格不入,他的聪明和掌握的知识让他很难融入同龄人当中,本来该引以为傲的天才在同学眼里更像是一个怪物。
所以17岁的他给人留下的影响是叛逆、张狂以及孤僻,他是老师和同学眼中典型的坏学生,在高中就被多所学校开除,原因多是打架逃学和顶撞老师甚至还有煽动罢课,他在任何学校都是英雄,景承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找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17岁那年班里转学来了一名女生,有着清新脱俗的文静和难以忘怀的美丽,她站在讲台上落落大方介绍自己,而景承就是那个时候记住了她的名字。
女孩在选择同桌时坐到了景承身边,当时他是出了名的校园恶霸,同学对景承更多的是害怕没有谁敢去当他的同桌,女生的举动让景承第一次感觉到不安,连他这个智商超过162的天才也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女生的出现如此紧张和慌乱。
后面的日子依旧是乏味的重复,打架、斗殴、挑衅老师但却再没逃课,因为那个女生总是带着友善的微笑,帮他整理好凌乱的书桌,在他上课睡觉时为他搭起高高的书本遮掩,考试的时候偷偷把答案递到他手边,打架时当着一群血气方刚的人把他拖走。
我听着他的故事渐渐笑了有一种身同感受的触动,景承脸上洋溢着开心,这是我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
“她还给我补过衣服,我的白衬衣在打架时被扯烂,硬生生在一群人中把我拉了出去,我记得当时所有人都愣住,我木讷的跟着她走被拉到学校操场,她去给我买了一杯珍珠奶茶,作为交换要求我脱掉衬衣很熟练的帮我补好,但她在破烂的位置缝补出一朵花……”景承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你能想象吗,我穿着一件补着花的衬衣,默默走在推着自行车的她身边。”
突然觉得景承的回忆好美,夕阳下那个桀骜不驯浑身是伤的天才,穿着可爱的衬衣带着倔强的孤傲,无可奈何走在那女生的旁边。
“然后呢?”我笑着问,突然有一种和景承推心置腹的感觉。
“她好像发现了我的秘密,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在考试中连续得零分,也没有谁能在高中数学课的黑板上留下让老师目瞪口呆的黎曼假设,还有物理课上关于量子引力的深层次诠释,我原本是用这些来挑衅老师,我喜欢看见老师脸上的目瞪口呆的震惊和尴尬。”景承又喝了一口奶茶苦笑。“当然,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切是我做的,但只有她开始向我问作业中的难题如何解答。”
“好老套的剧情。”突然发现景承的过去原来这么有意思。“不用说,你开始从校园恶霸模式调整到学霸模式。”
“我撕毁了她的作业,还把她的书本扔到地上,并且把她从座位上赶走。”景承淡淡一笑回答。
“为什么?”我大吃一惊。
“因为我感觉到害怕。”
“害怕?你害怕什么?”
“在我眼里她只是懵懂的愚者,和那些永远无法企及我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要加修饰她也只是一个漂亮的愚者,但我是无所不能的天才,知道天才最害怕什么吗?”景承和我对视,停顿一下无奈的笑着。“天才爱上愚者……”
“你就是一个傻子。”我白了景承一眼。“明明喜欢上她,为什么还要把她从身边推开?”
“因为从小每一件事都在我的掌控中,但我却不知道爱上一个人会怎么样,她的出现让我乱了方寸,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后来呢?”我追问。
“天才和愚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天才在创造辉煌而愚者总是会重复失败,亦如她把书本从地上拾起来,重新在桌上摆放整齐,然后不以为然做到我身边,继续问着那些无聊的作业,一次、两次、三次……记不得多少次了。”景承依旧笑的很开心,叼着吸管回答。“我终于被一个愚者打败。”
我喜欢看见景承开心的样子,他让这段时间疲于奔命的我轻松了不少,还有他的过去温馨而浪漫,让我想起那个曾经想要去保护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