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黑雾

皮阿大不由得抬头望向天空,天上一轮明月高悬,现在正是钓鱼的好时机。他小心翼翼地将船划向水波翻腾之处,为了防止鱼群逸散,他都没敢怎么使力。

过了片刻之后,皮阿大终于来到了距离亮光发出地不到三丈的地方,他悄悄地将鱼竿甩出,金色的虫子左右扭动,最终还是无力地被摔入海里。金色虫子一入水,那片亮光所在立刻就被吸引了,缓缓地朝着皮阿大的渔船游去。

皮阿大紧张得浑身颤抖,他知道自己离财富已经不远了,可这个时候越发不能冲昏头脑。皮阿大强行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痛让他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很快那片光源便渐渐接近了,皮阿大已经能看到无数额前有肉瘤般凸起的玉色大鱼,正朝着金色鱼饵游来。他兴奋地差点没有握住持鱼竿的手,不过片刻之后鱼线便被绷直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有鱼上钩了!

皮阿大拼命往上拉鱼竿,却发觉对方的气力竟不比自己弱,他头一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皮阿大费尽心思,终于将拜月鱼钓离海面,它的大半个身子都浮在半空,只有一小部分还在海里。皮阿大忽然伸出一只手,准备去强行将拜月鱼抓住。不料他刚刚要碰到那鱼,一只惨白的手臂便倏然从墨色的海面伸出,“啪嗒”一声抓住皮阿大的手腕。

一缕缕漆黑如墨的雾气自海水里溢出,绕着破旧渔船不断地转圈。转眼间那黑雾便变得浓重无比,远处岸边稀稀落落的灯火已经消失不见,唯有浮标上的死鱼死鸟抽筋似的颤抖起来。

皮阿大吓了一大跳,他拼命想要缩回自己左手,可那只诡异惨白的手臂就是不松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任由他如何挣扎。皮阿大索性松开鱼竿,拔出腰间的短刀,对着那只惨白的手臂就是一刀,惨白手臂吃痛,猛地缩回海里。可皮阿大发现周围已经被无尽的黑雾所笼罩,他已经分辨不了方向了。

抬头望天,皮阿大也看不到任何星辰,那轮高悬的明月也消失无踪。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皮阿大跪在船舱里苦苦祈祷着,可黑雾还是渐渐靠近。拜月鱼群不知何时早已消失,海面下映衬出的却是无数惨白的人脸。

黑雾完全吞没了这艘破旧的渔船,皮阿大到死都不知道究竟凶手是谁。

一阵诡异的阴风吹来,黑雾逐渐散去,渔船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漆黑如墨的海面,以及那惨白的明月。

深秋,岭南道金屏镇,海边。

皮阿大在寒风中搓了搓自己冻得发紫的双手,然后轻轻解开系在岸边的渔船缆绳,满怀心事的踏上自己那条老旧不堪的破船。

金屏镇有些经验的渔民都知道,夜里出海捕鱼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即使不是出远海。天吉湾的水域表面很平静,实际上那只是个假象。水底隐藏着无数暗礁,随便一块都足以撞破渔船的外壳。一些海里的霸主,也会在半夜到浅海一带觅食,即使是水师军舰遇上了,也讨不到好处。更不用说,那随处存在的漩涡和择人而噬的黑暗。

墨色的海床上,不时飘浮着遇难船只的残骸,甚至偶尔能看到人兽的尸体,在波荡起伏的海面上不断沉浮。大夏王朝实行的是闭关锁国之策,严令军民从事商贸,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沿海一带世族大家,乃至水师将卒,无不暗地里从事着走私贸易。

可是大海岂是那么容易征服的?

东海零丁洋暂且不说,单就这金屏镇所处的南海万里石塘边缘地带,水文海情就异常复杂。即使是最老道的渔民船家,都不敢夸口能百分百出海活下来。

这天地之间除了大夏、东瀛、西厉、天狼、南越这五大帝国之外,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独立王国存在。这些王国对于来自中原大夏国的各种货物,都趋之若鹜,加之路途遥远,道路条件恶劣,往往货物贩卖到异域,能有五倍乃至十倍之利。丰厚的利润令无数人投入到走船贩货的行当中去,然而他们最终要为轻视大海的鲁莽行为付出代价。

每年死于海难的人和船都多到无法统计,金屏镇的渔家经常看到遭遇海难而支离破碎的货船残骸,乃至死无全尸的商人。他们都化为了孤独等待新亡者的冤魂,盘踞在海底深处。

皮阿大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大半辈子都在和这片水域打交道,知道深夜出海的危险。可他没有办法,他需要钱财来贴补家用。

金屏镇位于岭南道最南部,属于雷州地界,素有“七山二水一分地”之说。金屏镇背后便是十万大山中小梅岭的余脉,仅有的土地也大多为滩涂、盐碱地,不合适耕种。纵然那些相对肥沃的田地,也全部掌握在岭南的霸主——许家手上。高昂的租金令皮阿大望而生畏,他只得从事金屏镇大多人都不得不干的行业——捕鱼。

原本皮阿大的生活还算凑合,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可家庭融洽,父慈子孝。可惜好景不长,上个月他的老母亲得了重病,而媳妇又给他生了第三个孩子,各种生活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光靠捕鱼那点收入,已经远远抵不上家里的花销了。不得已之下,皮阿大只得铤而走险,去做一些寻常渔民不愿也不敢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