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吃过。
我在这上学那会儿,附近还没这么繁华,早点摊就那么两三家,这家的馄饨是最好吃的。
“我天天来吃呢!不过天天来的人太多了,您都没能记住我。”我打趣道。
“要那个时候我肯定记得,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不行了哟!”老板叹着气摇头,但也乐呵呵的。
我一碗馄饨还没吃完,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早点摊门口,姜越和冯云云一左一右地从后座上下来。
目光触及姜越,我的脑中不自觉的又浮现出那一道疤,鼻腔再次变得酸楚。我连忙低下头去,避免在众人面前失态。
冯云云先看见了我,“姚希!”她兴奋地挥手,不管身后的姜越,径自进了店里。
“这就是你朋友?”老板问我。
“是啊。”我的话音刚落,冯云云就拉了板凳坐到了我身边。
“老板,给我也煮碗馄饨!”她说。
“好嘞!”老板起身,把锅炉的开关重新打开,抓了一把馄饨扔进去。
“老板,再加一碗。”姜越在这个时候进来。
“好的!”老板应声,一抬头,忽的愣住了。
他盯着姜越看了许久,半晌后迟疑着吐出两个字:“姜越?”
他这一出声,我和冯云云都惊讶地扭头看去。
老板刚刚还说因为年纪大了不记得我,这会儿却记得姜越,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叫得上来。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同时还有一些被区别对待的委屈和失落。
姜越显然也是记得老板的,他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张叔叔,您这店还没关呢?”他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客气。
老板瞪他一眼,“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但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
——不对。
我很快意识到,他们俩的关系并不仅仅是记得彼此这么简单。
从这一问一答中可以听出,他们很熟悉——起码曾经很熟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收到霍随的微信:“姚小姐,我在门口,您可以出来了。”
我爬出衣柜,去浴室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我,头发蓬乱,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还有点儿肿。
我稍稍收拾了一下,眼睛实在遮不住,只能用“进了睫毛”这种拙劣的借口掩饰。
霍随很识趣的什么也没问,尽职尽责地把我送回了家。
家里正在吃晚饭,我妈问我:“今天怎么比平时回来得早这么多?”
“今天事情不多,没怎么加班。”我说。
“吃饭了吗?”我妈又问。
“吃了。”我这会儿实在没有胃口,于是扯了个谎。
我回房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饭了,三个人跟往常一样准备下去散步。
“杨叔!”我把我爸叫住,“我能看看您身上之前动手术的刀口吗?”
“看这个做什么?”我爸虽有不解,但还是撩高了上衣,把侧腰处的疤痕完整地展示给我看。
他这疤的颜色跟姜越身上同样位置的那一道很相近,可见他们俩的手术应该是在差不多的时间做的。
我颤抖着手指摸上去,好像透过他,摸到了姜越的身体。
粉嫩的疤痕凸起在皮肤表面,虽然狰狞,触感却是软的,只比原本的肌肤要粗糙一些。
“这里……还疼吗?”
不知不觉,我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只要一眨眼,就能马上溢出来。
我爸有点慌,忙把衣服扯下去。
“不疼了不疼了!都过了多久了!你别哭呀!”
他手忙脚乱地抱住我,连连轻拍着我的背部。
他的拥抱让我还未完全褪去的悲伤情绪卷土重来,我用力地回抱住他,发泄一般地痛哭失声。
不仅是我爸,就连我妈和保姆阿姨也都被吓到。
“怎么了这是?”我妈脱了换好的凉鞋,光着脚跑过来,着急地问:“哭什么呀?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除了哭,就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过了很久,在众人的安慰声中,我才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