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注视着她，静静等待着她开口。

楚若珺垂下眼帘，一步步地朝皇上走过去，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停下，手上不急不缓地解开了衣带。

衣衫一层层地脱落，先是外袍，然后是里衣，皇上抿着唇注视着她，沉默不语。

直到脱到衣不遮体，楚若珺这才住了手。

她的身段很好，修长窈窕，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楚若珺转了个圈，将自己身体的后背展示给他看，背上的伤疤还未痊愈，结痂而脱落的皮肤泛白，伤疤微微凸起，皇上看了一眼，只觉得丑陋无比。

楚若珺淡定地问道：“皇上不要被我这幅外貌给骗了，您看看这幅身子够不够资格做您的后妃？”

她转过身来，胳膊，肩头，处处都有伤疤，箭伤，刀伤，还有为了救刘太后割伤自己流血做药引

皇上闭了闭眼，无言。

楚若珺道：“自我习武以来，便千人指责，万人唾弃，每一步都走的甚是艰辛，任何事情都不会是轻轻松松就能达到，我见识过不少习武男人的身体，除却弘筹这样的天选之人，其余人谁不是伤痕累累，刀枪剑戟甚至可以在一个人的身上集齐，皇上只看到我的外表，却没看到我这幅残破的身躯，我这种人啊，在生死面前从来都没有尊严和底线，为了活命，什么都做过，皇上当真要我这不干不净之人入后宫吗？”

皇上没有回答，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楚若珺的衣袍，抿着唇角一件件地给她披了上去。

原来她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沈颐知道吗？”皇上忽然开口，轻声问道。

“知道。”楚若珺淡淡说道：“刘太后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和弘筹有染，和林少帅牵扯不清。”

“林长天知道吗？”皇上又问。

“知道。”楚若珺系着腰带，再度答道：“可他理解我，理解人在生死关头做出的一切决定，我又不是他，我什么都会做。”

皇上抿了抿唇，他接受不了这个不知道在多少个男人之间流转的女人。

良久，他才道：“你走吧，你营救景阳有功，赏赐我会派人送到府上。”

楚若珺反问道：“那林长天呢？”

皇上一怔，声音里含着怒气：“楚若珺，你这样的女人，以为配得上他吗，朕当然会给他择一个清白干净，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

楚若珺抬头看着皇上，笑了：“皇上为他找的世家清白小姐，说不定还不如我这个不干不净的。”

“楚若珺，你未免也太高看了你自己。”皇上看着她，“朕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这回事，林长天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他早晚会发觉贤惠温柔的女人才是良配。”

“可他这一鬼迷心窍，就迷惑了十几年。”楚若珺喃喃道。

楚若珺在和虎啸林说完这话之后没几日，她只身出现在江南的事情还是没有逃过皇上的眼睛。

她为此甚至都没有和昭阳接触，一直住在镖局，却被皇上安插在江南暗中保护昭阳的眼线传了回去。

皇上下了几道急召命她回皇城，楚若珺觉得自己再不回去皇上就要下令来抓她了，或者给苏州城的父母官施压，这才心绪复杂的回到皇城。

回去之前虎啸林担心她，让李叶开陪同。

他不禁担忧道：“若是皇上为难你，你且周旋着，师傅我就算劫狱也会救你回来，不只是为了你，而是你爹和你夫君都在前线打仗，为了陈国的百姓拼死拼活，我也应当尽一己之力，不能让他们心寒。”

一番话说的心里感动，面上却咧着嘴嘻嘻笑：“若我真的成了贵妃，说不定还能对镖局有帮助呢。”

虎啸林笑了笑，“一路保重。”再无他言。

楚若珺和李叶开回到皇城，听说尚云柔已经封了官职，和皇后也颇为亲近，儿子也初露锋芒，直追自己姐姐的名气。尚家虽然只有一儿一女，却是极为争气，扶摇直上，仕途平稳。

到了皇城，楚若珺先带李叶开回了将军府，见了奶奶，奶奶又高兴又担心，摸着她的脸颊心疼道：“瘦了，又瘦了，比走的时候还瘦，简直要皮包骨头了。”

“没事，多吃一点养养就好了。”楚若珺笑了笑，看了李叶开一眼对奶奶说道“这是我师弟，先住在这里，我去见皇上了。”

老夫人和蔼的拍了拍李叶开的肩膀，赞道：“一看就是个好孩子，长得真好，奶奶见你一眼就喜欢。”

李叶开抿着唇笑笑，“谢谢奶奶。”

老夫人笑了笑，再度转向楚若珺，不禁叹息道：“为何还要回来，你独自走了多好！”

楚若珺笑了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像做贼一般躲躲藏藏的，再说我就喜欢江南，就想留在镖局，楚若珺这个名字到今年也叫了二十年了，之前为了沈颐想换过，现在简直想抽死那个时候的自己，有些东西刻在了骨子里，是不会改了，皇上既然要见我，我去见他便是了。”

“若珺，你别顶撞皇上啊。”老夫人忍不住补充一句，“保命要紧，之后的一切都可以再想办法。”

楚若珺对着老夫人璨然一笑，“奶奶放心吧，我会用尽全力活下来的。”

说完了，她便回去换了一件衣服，鲜有的认真装点自己，堂堂正正地面见圣上。

想起沈立被软禁在竹苑，他们偷偷摸摸地往里面抛米扔肉，当时的日子可是真的艰难啊，每日竭尽所能不过是为了活着。

沈立在下朝后召见了楚若珺，他依旧是一身五爪金龙的龙袍，帝王之威，楚若珺跪地行礼，未让她平身便寒着脸问道：“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向朕禀报，朕给你准备的封赏也不要了吗？”

“臣女糊涂，以为会等到家父回来，一并赏赐。”楚若珺面无表情，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殿堂，郎朗回响。

皇上的表情处于冷漠和愤怒的边缘，但声音却奇异的缓和；“好，如今你回来了，楚氏营救长公主有功，特封贵妃之位，择日举行大典。”

楚若珺惊惧的看着皇上，心中惶恐，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让人压抑的漫长沉默里，皇上挑了挑眉，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怎么，你不愿意？”

楚若珺只觉得头皮发麻，垂下眼眸，冷声说道：“陛下，臣女有一个问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