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完稿子正好十一点钟,申一甲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离开办公室,匆匆赶往望月楼宾馆。
杨重虽然告诉他中午把稿子送去,却没告诉他几点钟送去,他决定赶早不赶晚,早送早利索。
申一甲不知道娟子的婚礼几点举行,也不知道小型宴会安排在望月楼餐厅的哪个餐厅。
出门前,他还有一丝的侥幸心理,这个时间正好临近中午,他到望月楼酒店送稿,说不定还能赶上娟子的婚礼酒宴呢。
他出门就叫了一辆出租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望月楼宾馆。
他行色匆匆地进了宾馆的大院,沿着右侧的机动车道往里走。
今天宾馆的气氛果真和往常不同,大门两侧的门柱上,贴着两字鲜红的喜字,一些爆竹的燃放后的留下的红纸屑,在随风飘动着。
申一甲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甜蜜?苦涩?都不是,他心中泛起的是一种淡淡的酸楚。
路上有稀稀落落、进进出出的行人,宾馆大门的玻璃上也贴着一对喜字,门前的台阶下停着几台轿车。
申一甲一阵暗喜,看来娟子的婚礼还没有结束,自己说不一定还能赶上一个尾巴。
想到这里,申一甲加快了脚步,沿着台阶几步就窜了上去。
他经过旋转门,来到了宾馆大堂,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娟子和吕良正匆匆向门口走来,后面跟着两个年轻男女。
申一甲愣住了,面对走来的娟子尴尬地笑着。
“一甲哥!”娟子最先看到了申一甲,眼里露出一丝惊喜。
吕良也看到了申一甲,挽起娟子的腰,向他走来。
“伊人已作他人妇,空余此心更付谁?”申一甲的大脑里忽然蹦出一两句诗。
“你怎么才来啊,婚礼都结束了。”娟子嗔怪地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抱起双拳头:“恭喜恭喜。我是真想好好喝一顿喜酒啊,但是偏赶上单位加班。正好我到望月楼给领导到一份材料,寻思有可能碰上你们呢,这不,果然碰上了。”
“一甲哥,我们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娟子挽住吕良的胳膊,“趁我们和吕良出门的功夫,你把新房收拾好了,我们回来了,你却闪人了,连婚礼都不来,你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怎么办?”申一甲往旁边挪了两步:“凉拌呗!”
穆阳忽然紧走几步,绕到杨重的前面,从申一甲的面前穿过,打开了杨重的办公室。
申一甲急着去参加娟子的婚礼,恨不得把材料塞在杨市长的手里,转手就走。但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他的幻想而已。
他把材料端在胸前,期待着杨重经过时能接过去。
杨重双手抄兜,瞄了他一眼,从喉咙里“嗯”了一声:“进来吧。”
杨重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申一甲毕恭毕敬上站在桌前,看着他绕过桌子,在桌前坐下。
申一甲双手递上材料,杨重接了过去:“这回怎么样?”
“请领导审阅。”申一甲不敢当着杨重说自己写的材料怎么样。
杨重把材料拿在手里,皱了皱眉,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只看到一半,就把材料放在桌子上。
申一甲的心里格登一下,不妙,看样子杨市长还是不满意。
“小申,看来你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杨重说,“这篇内参主要是思路问题,你虽然好像重新写了,但思路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申一甲立刻傻掉了,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杨重抬头看着申一甲,忽然嘿嘿笑了起来,直笑得他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你这大脑得换换了,高书记不是说过嘛,要多换思想少换人,但不换思想就换人。”杨重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申一甲的耳朵一阵轰鸣,他从来没有听过领导这样说他,而且这个说他的人是主管市长杨重。
杨重把稿子往申一甲的面前一扔:“我跟你说得更明白一些吧,你这篇内参的出发点就错了。”
“领导,我一定好好改,一直到领导满意为止。”申一甲都要哭出来了,但他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明白,杨重说的出发点到底是什么东西。
杨重说:“你再重新改一下吧,把所有的问题都拿掉,换成国企改制的亮点。”
申一甲呼啦一下明白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啊,杨重根本就不喜欢这种反映改制问题的内参,想让他改成一篇为改制歌功颂德的文章。
他本来想辩解几句,但看杨重那表情,简直就是一个不由分说。
杨重又嘿嘿笑了笑:“你这篇文章,写法文笔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政治觉悟差了点。中央三令五申,推进国企改革,抓大放小,蓝河的国企改制也是如火如荼,你提出这么多问题,就显得有点不识实务了吧?”
申一甲的表情很尴尬,一篇文章被杨市长上升到了政治高度,是他所没有想到的。都怪自己别出心裁,总想着给领导提个醒,结果好心没有好报,自己一不小心成了拖改革后腿的保守势力了,被杨市长扣上了一顶政治觉悟差的帽子。
杨重站起身来:“你抓紧时间去改吧,中午我陪崇云书记在望月楼接待客人,你要是改完了,就给我送过去吧。”
申一甲拿着材料回到办公室,一想到中午还要交差,娟子的婚礼肯定是参加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