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尚没醒过神来,犹自瑟缩而茫然地站在那里。女人一回头,发觉她们没跟上来,顿时发作起来,手里那根黑油油粗如手腕的老藤条劈手盖脸就朝最前面几个姑娘抽了过去,边抽边骂:
“腿折了还是眼瞎了?还等着轿子往里抬你们呐?狐狸精一样的贱坯们,如今既落在了老娘手里,这辈子就甭打算再出这个门了,明白不?!谁他娘的敢在这儿不老实,老娘会慢慢剥了她的皮!”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姑娘猝不及防挨了一顿鞭子,满头满脸登时青肿起来,想哭又不敢哭,只能拼命憋着眼里的两泡眼泪,忍气吞声地跟着那女人慢慢捱进了院里。
大门咣当一声再次在身后关闭,上了重锁,隔绝了一切希望。
姑娘们恐惧地四下审视,发现这儿是个极大的院子,大得足以容纳百人。东西两侧两排低矮的屋子,黑洞洞的,不见一点光,大概是罪妇们的住所;北边是三间正房,还算稍微象样些,应该是浣衣局的管带嬷嬷们住的屋子。
院中有井,但见数十名蓬头乱发面黄肌瘦的女子以那口井为中心,四散蹲在地上洗衣。她们一个个面容憔悴,神情麻木,只是低垂着脑袋机械地洗着自己面前那堆积如山的脏衣,根本没人抬起头来看一眼这些新进来的美人。
也没有人说话,连最简短的交谈都没有,所有的人都象哑巴了一样。偌大的院子里除了井中的辘辘提水时的吱吱声,木锤敲打在湿衣服上的砰砰声,再没有其他的一点声响。
正是晚饭时分。两个布衣粗服的女人抬了一只大木桶过来,墩在院中。正在劳作的女人们便扶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子,因为蹲得久了,只能象虾米一样弓着腰,慢慢捱到那只木桶后面排好队。没有桌椅板凳,没有干粮,也没有菜。每个人领上一碗稀汤,就在院子的泥地里或蹲或坐,一声不吭地喝下那碗冰凉的稀汤水,这顿晚饭也就结束了。
姑娘们只是在路上吃了顿早饭,为了赶路,已经一天水米未进,早已饿得前胸贴了后背。
疲惫,恐惧,绝望,再加上饥饿,让这些姑娘几乎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桶里的稀粥已经没了,桶前却还有个年轻的罪眷捧着空碗瑟缩地站在那里。她还没有盛到粥。
负责打饭的年轻女人一手扶着桶,用另一只手里的长柄勺子“呲啦呲啦”刮出半勺子烂糊糊摔进她的碗里,瞪着眼骂了一句:
“还看什么看?没瞧见已经没了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