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娘与乔小弟被杀,可以说是仇杀(李氏指使),也可以说是灭口(陈劭指使)。
这其间有着极为微妙的差别,略错一步,案子就会从普通杀人案,变为谋逆杀人案。
曹子廉所指,显是后者。
“曹大人所列证据确实充分。但是,这些证词与证供,并无一样表明,是紫绮动手杀了人。”
陈滢神态安静,语声亦然:“没有人亲眼看见紫绮杀人,所有人的证词加在一处,只能表明紫绮确实去了西客院儿,也确实晕倒在了死尸旁。可是,这也并不代表人就是她杀的,毕竟无人亲睹。民女以为,有很大可能这是旁人犯案,而紫绮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狡辩。”曹子廉冷哼一声,身上气势收了收,“就算无人亲见,陈大姑娘亦不能断言人犯无罪,此言轻率太过。”
言罢,忽尔现出无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是圣人之言。”
陈滢所言确实有狡辩之嫌,他这话并非无理。再者说,这是在古代法庭,男子性别上的优势很明显。
陈滢也知道,若依据表面证据推断,即便是在现代,紫绮也是本案重大嫌疑人。
但是,现代有dna技术、有指纹鉴定、有细致入微的痕检、有精密的法医尸体检查等等,这些技术,可以最大程度还原案件真相,为查明案情提供依据。
而有了这些依据,陈滢相信,紫绮身上的嫌疑肯定会被洗脱。
而在古代,这却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只能“狡辩”。
“民女所言,并非空口白话,还请几位大人允许民女举证并演示。”她道。
一切言语都比不过证据来得可信。
陈滢望向徐元鲁,并没再去管曹子廉。
虽说是三司会审,其实也有主次之分,今日以徐元鲁为首,陈滢自是向他提出请求。
紫绮的罪状很短,没多久便念完了。
毕竟,这案子表面证据很充分,紫绮就是第一嫌疑人,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反证,她就会被定罪为凶手。
“紫绮,你可认罪?”念罢罪状,徐元鲁目视紫绮,沉声问道。
紫绮的身子动了一下,似是想要抬头,却被一名女吏大力按下。
“公堂之上,不得无礼!”那女吏低喝。
紫绮在这声音里颤抖起来,头被她按得紧贴于地,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启禀大人,民女……民女……冤枉,民女没有……没有杀人……”
一直紧张立于堂下的陈滢,长长地松了口气。
事实上,即便紫绮认罪,讼师亦可以当堂为之申辩,只是要多废些口舌。
如今,紫绮并不曾认罪,这自然更好。
接下来,便轮到陈滢出场了。
她上前两步,高举手中御赐金牌,平静的声音有若水波,缓缓流向众人耳畔:“民女盛京府陈氏长女,以御赐神探之名,暂代讼师之职,愿当堂为紫绮辩护。”
她转换了称呼,没有以国公府三女自称。
因为,如今的她,已然不能再于国公府诸女中序齿了。
就在两天前,国公府分宗事毕,他们一家如约搬离,住进了位于杨树胡同的一幢三进宅子。
杨树胡同地处城南,居民多为富人商贾、低等官员,比起城东贵族高官的聚集地,繁华处倒也有的一比,但地位上的落差,却是多少繁华都弥补不来的。
盛京府陈劭与李氏膝下嫡长女,便是陈滢如今的身份。
一介平民而已。
从今往后,陈劭一家,与国公府再无瓜葛。
公堂上下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