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提起中秋家宴,赵重华的兴致却不怎么高。
在他看来皇祖父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要不是他,他们一家人何至于在外颠沛流离那么多年。
而且他时常听父王提起皇祖父的种种,实在是亲热不起来。
听闻京城的好些个节日,譬如说上元、七夕、中秋,都是非常热闹的。
与其陪着那么可怕的皇祖父过中秋,还不如放他出去逛一晚,那才叫有趣呢!
赵重华甩了甩袖子:“母妃,皇祖父召父王去御书房,这都好半天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太子妃听他提起这个,脸上顿时愁云密布。
圣上斥责太子殿下的那些场景,是她十一年来从未断过的噩梦。
如今虽是父子久别重逢,她也不敢指望圣上就会看太子殿下顺眼。
赵重熙温声道:“母妃莫要担忧,父子分离十一年,皇祖父怎么也会给父王几分面子。”
“但愿吧。”太子妃双手合十朝御书房的方向拜了拜。
母子三人又说了大约一个时辰的话,太子殿下依旧没有回来。
倒是御前大总管吴公公亲自来了一趟,说圣上酉时在风华殿设宴替太子殿下一家接风洗尘。
把吴公公送走后,太子妃的一颗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太子殿下迟迟不归,说明今日圣上和他聊得颇为投机。
圣上派吴公公亲自过来传话,说明对他们一家颇为重视。
在风华殿摆接风宴,说明太子殿下的储位尚且稳固,暂时不需要担心。
赵重熙笑道:“时辰不早了,母妃还是抓紧时间重新整妆,我和重华也该准备一下。”
太子妃深以为然,忙把宫人们唤进来伺候她重新梳妆换衣不提。
距离酉时不到一刻钟,太子妃携东宫所有眷属,一起来到了风华殿。
落座后,赵重华往赵重熙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大哥,你看那个女人……”
太子妃哭得非常伤心,重整过的妆容几乎全都花了。
她也不唤宫人来伺候,只用小儿子递过来的帕子一点点拭泪。
赵重华是太子妃一手带大的,对母妃的性情非常了解,最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他蹲在太子妃身前,像这些年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一会儿轻言细语,一会儿俏皮无赖,很快就把她哄得破涕而笑。
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场景,赵重熙突然就明白了。
难怪母妃一直最疼爱二弟,对自己却始终像是隔了一层,怎么也亲热不起来。
除却分离十一年造成的疏离,他们兄弟二人截然相反的性格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他是嫡长子,从懂事那一日起,身边所有的人都教导他要如何成长为一个有责任心的,顶天立地的男子。
当然,孝道自然也是不能忽视的。
可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学好了本事,便有能力撑起家族荣耀,能替父母解决各种烦心事,能让弟妹们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做到这些,才是真正的孝。
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承欢膝下、时时陪伴、温言抚慰、彩衣娱亲……
这些他上一世没有太过在意的小事,或许才是父母认为的孝。
毕竟父王母妃身份如此尊贵,在他们看来,烦心事从不是柴米油盐,甚至不是富贵财势。
他们的烦心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如何巩固储君之位。
上一世,他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在皇祖父面前表现,以保储君之位不会旁落,便能彻底解决父王母妃的烦心事。
至于将来是父王登基还是自己为帝,在他看来并没有多大区别。
可惜……
他正想着,就听赵重华对太子妃说到了他的婚事。
“母妃,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大哥的未婚妻?”
“赐婚圣旨还没下呢,谁知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变故?你可别到处乱说,小心坏了人家姑娘的闺誉。”
赵重熙握了握拳。
母妃一直想要做主自己的亲事,对皇祖母择定的未婚妻人选心存不满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