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了片刻,顾钰便答道:“并非是玄易之术,只不过是有一半的运气罢了!”
“此话怎讲?”庾太后又问。
顾钰答道:“太后娘娘,臣女之所以会知道琅琊王殿下会遇险,是因为当日臣女就在玉泉山上,有见过一名女子在桃花林中设下埋伏,待琅琊王到来时,我便能及时相救,所以说,这靠的是一半的运气!”
“一半是运气,那另一半是什么?”庾太后又问。
顾钰便正色答道:“还有一半是天命,是琅琊王殿下命不该绝的天命!”
庾太后一愕,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坐在殿中的天子忍不住便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顾十一娘果然聪慧有趣!”天子说道,“琅琊王是有福之人,岂能遭此小人所害。”
庾太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再也问不出什么,便看了庾冰一眼,转而又含笑道:“不管怎么说,你对我儿也算有救命之恩,哀家今日请你入宫来,也便是要回报你这份救命之恩!”
说罢,她又唤了一声:“来人!”
这时,走上来的不是宫女,而是先前接顾钰进宫的小黄门太监,而且这太监手上竟然还端着一方黄色的卷轴,其旁还有玉玺。
庾太后看向了一旁的成帝,道:“天子,下旨吧!顾十一娘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逸才淑德,足以母仪天下,今日便正式册封她为皇后,即刻诏示天下!”
闻言,顾钰的脸色一变,就连天子与琅琊王都惊异变色,似乎都没有料到庾太后会突然下此旨意。
“母后,册封皇后之事,岂可儿戏,此事还需众臣商议之后才能作决定。”天子婉言道。
庾太后却是一脸的不高兴,道:“这是我们皇家之事,是你的私事,你娶妻还要他们大臣一个个同意才行么?”
可不就是这样么?皇家哪有私事,都是国家大事,若是惹得那些大臣们不高兴,他们甚至可以死谏来威胁!
天子心中腹诽,可孝字当头,也不敢直说,只道:“母后,还是问问顾十一娘的意见吧!若她不愿,儿岂不是成了欺霸民名!”
庾太后气得一噎,这还像是天子所说的话吗?同时心中不免又有些酸涩,若不是现在龙亢桓氏与那些世家门阀的欺压,她的儿子又怎么会如此怯懦没有天子威仪?
想着,不免又心中愤愤,忙问道:“哀家的懿旨可有传至大司马府邸,桓澈还没有入宫么?”
天子话一落音,顾悦禁不住双膝一软,再次跪倒了下来,耳边直是嗡嗡作响,也许是天子的声音太过铿锵响亮,许久许久,他的耳边都好似回荡着这番话的声响以及顾钰的声音。
“不,陛下,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气,顾悦竟哀求出声。
只不过,他话才出,就听到大司空庾冰的一声厉喝:“顾悦,你大胆,君无戏言,你岂能让陛下收回成命?”
顾悦的脸色又是一白,连忙以额触地,道:“臣不敢!”
“不敢,就先下去吧!”这时,庾太后也接道,“顾大人,陛下念你少有才名,却因王敦叛乱一事而无故受牵连,以致十五年未能入仕,这才破例擢升你为六品的待御史,你刚升官职,便奏请陛下此事,陛下已经给了你与你女儿殿前奏对的机会,如今是你女儿不愿其生母屈于右夫人之地位,陛下也不好强行颁旨做这个恶人,你便就此作罢,回去吧!”
太后说到这里,眉宇间已有郁色,顾悦又岂敢再多言,忙叩首磕了个响头,再起身道了声:“臣告退!”躬着身子缓缓的退出了大殿。
而这时的顾钰神思却陷在了庾太后那一句“因王敦叛乱一事而无故受牵连”的话中,在她前世的记忆中,父亲顾悦的确有做过琅琊王导的九品掾,也是在王敦叛乱之后,顾悦才离开琅琊王府而恢复一介白身,倒是不曾听说过他是因为受王敦牵连。
而庾太后的这一番话似乎想要告诉顾悦什么,才让他乖乖闭上嘴退了出去。
顾钰思忖着,也施礼道了声:“臣女也告退!”亦准备退出大殿,这时,庾太后忽道:“等等,顾十一娘,你留下!哀家还有话要问你!”
顾钰止步,道了声:“是!”
庾太后便笑问:“哀家听闻,你在玉泉山上以一曲胡茄而扬名,且在石碑上刻下了一首诗,诗且不论,但你留下来的字却是连褚太傅也赞不绝口,称其是不输于有江左第一品之称的书圣王逸少,哀家心中仰慕甚久,到底是闻名不如一见,不知今日可否让哀家亲见十一娘之真迹!”
顾钰心中犹疑,道了一声:“太后过誉,臣女岂有不从之理。”
庾太后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唤人道:“来人,赐笔墨纸砚!”
一宫女上前,躬声答是,便立即退向后殿,不多时,便取了一方砚台、一支笔以及佐伯纸、墨锭出来,殿中早已备有几案,那宫女示意顾钰坐到几案后,她也将笔墨纸砚摆放在了顾钰的面前。
顾钰提起笔来时,不经意中朝琅琊王望了一眼,但见琅琊王目露关切,似也有极隐晦的提醒之意,顾钰心念电转,不禁忖道:莫非庾太后是通过我的笔迹来试探我是否就是沈氏黔郎?
不及多想,顾钰从容砚墨在那张佐伯纸上挥毫起来,片刻时间,纸上“我心将复光明月”几个大字已然写成。
宫女眼露惊讶,极其小心的将那一张佐伯纸用双手摊上,走到殿前,呈给了庾太后。
“请太后娘娘过目!”她道。
庾太后点头,忙将那张佐伯纸接到了手中,只不过看上一眼,庾太后的眼中极为诧异而明丽的光芒毕现,仿佛神魂都已聚在其中一般,直是聚精会神的看了好一会儿,庾太后才又将那佐伯纸递到一旁的庾冰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