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先生,这茶汤色碧绿,卷曲如螺,饮后回甘,确不愧为明前茶”,萧昶听完阿漓所说投来赞许的目光,她继续道,“去年,在店中买了素玉箫便是送给尔公子的谢礼,后来我也想学奏箫技艺,却始终不得章法,不知您能否指点一二。”
“看来,阿漓姑娘也是位懂茶之人。之前,我看到季珩腰间的素玉箫像是那支,未及多问,没想到如此之巧。既然你有心学箫,以我所知也就算略作点拨。”萧昶让阿漓试着吹奏一曲,阿漓勉强的吹奏完,其间尔东辰几次想捂耳却硬生生忍住。
萧昶震惊听完,缓缓道,“看得出你用心练过,只是吹气方式不得法,无法连贯运气,使曲子和谐顺畅,但稍加调整就会有所改善。”萧昶从吹气方法、指法变化一一细心教于阿漓,再次吹时便大为改观。
阿漓施礼致谢后,又将书籍相似之事告知萧昶,萧昶令伙计取来一本《梦断牡丹》初版。萧昶先把阿漓手中的《牡丹花尽》潦潦翻看,再与《梦断牡丹》数页章节对比,眉间渐渐收紧,面露一丝愠色,道,“这两本书若非一人所写,怕是一人窃另一人之笔,若是如此,此种行径确令人不齿……”
阿漓翻开两书扉页,《梦断牡丹》初版著于癸巳年,即嘉平十一年,而《牡丹花尽》著于壬辰年,即嘉平十年,若按时间来看恐是齐子棠窃风莫言之笔,但没有真凭实据亦不敢妄言。阿漓继续问道,“萧先生,您觉得按文笔所言,哪本抄袭的可能更大?”
萧昶略略沉顿,谨慎道,“按文笔来说《牡丹花尽》笔力深厚,更着韵味,但《梦断牡丹》故事更具冲突,易引人入胜,可惜内而空洞。前者像一杯是茶,初品清淡,回味无穷,而后者像劣酒,乍闻香浓,尝之欠味。现在便说抄袭之事怕言之尚早,除非书商存有两书的刻板,可以此作为证据辨别一二。”
阿漓知此时齐子棠炙手可热,而风莫言,人如其名默默无闻,若是贸然揭穿此事,怕风莫言的处境反而会更危险。窃笔之举就如蛀虫吸人之血,食人之肉,本为庸才现在摇身一变名利双收,令人心有不甘,但如何管又实在麻烦,阿漓一时陷入沉思。
尔东辰粗粗翻阅后,面露不屑,哼道,“以前只觉得这齐子棠哗众取宠,华而不实,借几分才名攀附权贵,现在看来人品怕也是不端,竟能干出窃笔的勾当。借他人心血扬名骗财,若不能惩处,真是让人心中憋气。”说罢,将《梦断牡丹》重放桌上。
“季珩,此话在我这里说说便好,传入别人耳朵怕是又会惹麻烦。你与市井接触不多,你可知书坊间流传着什么话?”尔东辰摇摇头,萧昶叹道,“‘卖古书不如卖时文,印时文不如印小说’,市面中最畅销的便是此类雅俗共赏的小说,但这种被盗刻的可能也最大。你肯定也不熟悉刘渔,这位老爷子前年离世,他便是位极富才气的著书大家,每部书问世都会被书商盗刻,不出几日,千里之外市面上都能看到他所著之书。更有甚者自请写手,仿冒他名出些拙劣之品。他得知时也是愤怒至极,找其女婿告官,是赢了几场官司。但书商群起攻之,朝廷也不得不大事化小。刘老满腔愤懑,却也无可奈何,他要告的书商实在太多,因此甚至迁家从桐庐到了金陵,方便告官,终其后来他出书寥寥,尽与宵小斗法了……以刘老才名都不能禁窃笔之风,更何况你我?”
“萧哥,我承认你说的不错,可是难就放任不管了吗?若事事皆如此,世间正义何在,公理何在,蒙冤之人就只能白白受苦吗?哼,怕这次风莫言的飞来横祸也与此有关联……”尔东辰不禁愤懑道。
阿漓的正义感也不禁燃起,极想帮风莫言正名,找出证据惩治齐子棠,怎奈身份能力皆不足,只能先看他二人的态度,再顺势而为。
“我也同情这位风莫言的处境,也想正文风之气,可是有心无力。而且齐子棠已入赘白府,前途无量,想动他难上加难。除非,有一位文儒泰斗肯为此事出头,而且最好官居要职或能影响朝局论向,以文坛和官场两者压力杀一儆百,煞煞窃笔盗刻之风。”萧昶沉思片刻,缓缓道,“恐怕现在只有隐居的顾老有此影响之力。”
“顾洵老先生,他不正是凤鸣的老师吗?”尔东辰眼角漾出一分笑意,道,“多谢萧哥提醒,看来此事只要从长计议,也并非不能办到。”
“季珩,你有此心是好的,但万不可鲁莽,切记夙沙家现在的处境”,萧昶停顿少顷,叹道,“我可暗中支持你,但不会支持你去乱得罪人。有空你去看看刘老的《闲情偶寄》或能有所得,而且此事更需取得风莫言的全力支持,或许他知道更多的内情,只是今日未敢明说。”萧昶说得语重心长,看来是同意尔东辰整治齐子棠窃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