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乒乒乓乓地烹好了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那黛青色的茶盏中茶色碧绿,雾气氤氲,茶香漫溢,瞧上去卖相诚然不错,但可惜已经有些凉了。
但灵昭是顾不上这些细节的,实际她在心中还对自己很满意,认为自己果然生了一双巧手,记忆也十分牢靠,于是便很有几分自得地端着这茶杯奉到荒芜跟前。荒芜缓缓睁开眼,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接过茶杯,却不喝,只打量了片刻,道:“你方才说学过一点茶艺,本座还以为这要算个自谦,如今看来倒是实话实说。”
灵昭听言心中很有几分不忿,但脸上却只作出羞愧的模样,低着头不作声。
荒芜又睨了她一眼,这才很矜贵地品了一口茶。
灵昭抬起头来偷瞄荒芜的脸色,却见荒芜不喜不怒,只是脸色……有些古怪。
灵昭过去虽然仅仅与荒芜处了三十余年,但却实在可以称得上是很了解荒芜。他这个神么,地位太高、辈分太高、道行太高,因此很多东西便都拘不住他。譬如吧,就如今神界的流行来看,凡一个有深度的好男子,必定要喜怒不形于色,必定要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如此才能算一个高深莫测,但荒芜素来是不讲究这些的,他虽然话不多,但却总能让人晓得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譬如他如果高兴的话,眉目便会很舒展,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朝你笑一下,如果不高兴,眉头就会微微地皱着,显出一副很严厉的模样,且一双玄黑的眼也会显得格外浓深些。
灵昭对他这些表情是很有研究的,因为她那时候思慕他,本就时常明着暗着盯着他瞧,何况若是摸不准他的喜怒,她便没有好日子过,因此研究荒芜的脸色素来是灵昭给自己定下的必修课。但灵昭虽自负熟识荒芜的表情,这“古怪”神色却是头一次见,灵昭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她把茶烹得很古怪么?
但若是雁寒此刻在此处便会晓得,这个神色在过往五百年中时常出现在灵昭她自己脸上,要是追究起来,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追忆的神色。
荒芜品着这盏茶的时候,的确是想起了五百年前他座下的那个小童子,凤凰一族的玳乙仙君。
那个孩子法力很一般,悟性很一般,更是没有什么恒心,说来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根朽木,凤凰一族敢把她送来他座下,心可以说是很大了。
但这个小童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譬如,她很喜欢亲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