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握着我手腕的力量丝毫未松,咬牙切齿道:“怎么,话都到嘴边了,反而怕了?怕我会杀了你不成?”
我咬着下唇,对上他冷峻的目光,心想着完了完了,我惹醒了一只睡着的老虎啊!现在机缴械投降也没用了,只能尽量圆回来了。
“我是说……贝勒爷如今要兵权有兵权,要战功有战功,要声望有声望,又得汗王器重,臣弟拥戴,深孚众望。纵观这内城上下,没有哪位阿哥能够与大贝勒比肩。所以,待……待汗王百年之后,这汗位定不会旁落他人……贝勒爷何必急于这么一时,冒这个险……”我底气不足,后面的声儿也越来越小。
褚英倏地站了起来,扬手将那桌上的杯碗都打翻在地,门外的丫鬟听见动静,推开一丝门缝想查探里面的情景,被他一声怒喝回去:“滚!”
门外的丫鬟吓破了胆,赶紧关上了门。
我从没见过褚英发怒的样子,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不知刚才的话哪里冒犯了他,竟是火上浇油了。只听他声色俱厉,“到底是老八厉害!”
我立在屋内,手足无措,他几步逼近过来,死死将我扣在他身前,怒意渐浓道:“说,这些话是不是他教你说的?”
“和……和八爷无关,是我自己。”
他却像醉了一般,完全不听我的解释,继续吼道:“你们变着法子来找不痛快,好,甚好!我说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正逢我出城围猎,就捡到个送上门来的女人……老八派你来做什么?来给我灌迷魂汤吗?你回去告诉他,要给我送女人,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你疯了!”我用尽全力甩开他的制约,连退几步,躲得离他远远的。
他双眼充血,“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来教训我?”
“是,我不懂,你们兄弟间的那点儿破事我也不想懂!”我气极亦是怕极,濒临情绪的边缘,明明是好心想帮他,却被当做驴肝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喘着粗气,盯了我很久,那眼神里参杂了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似是愤怒,似是无奈,似是隐忍。最后眼中的怒意一点一点地消了下去,一拳打在墙上,投降般地说:“对不起,我刚刚昏了头。”
见他终于冷静下来,我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这才松了下来。
他背对着我杵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声音中分辨出他此刻的愤愤。
“从前在费阿拉的日子,哪怕是朝不保夕,至少我还有阿玛,还有代善和东果……来到赫图阿拉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赫图阿拉城里,我只有敌人,没有亲人,如今,我还有得选择吗?”
我遥想起郭络罗氏的笑靥来,就算他日后注定无法称帝,至少……也不要落得个被兄弟陷害的结局吧!那样真的太惨了。我慢慢地靠近褚英,他的肩膀仿佛在轻微的颤抖,我叹一口气,为表达善意,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身来看我,眼中带着些许不忍道:“筝筝,你不该来赫图阿拉的,无论是为了什么,你都不该来这。”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唤我,会跟我说这么一番话。下一秒,褚英从怀中取出一串腰坠来。
那物不是别的!正是我在羊鼻子山见到他挂在腰间的坠子——那块陨石!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世间不会有两块相同的陨石,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
“原来我没有看错——”
“对,我骗了你。”褚英将这串腰坠举在半空中,“你不是在找这块石头吗?这串玉坠,已经在我身边二十余年了,如果这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便拿去吧!”
我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那串腰坠,捧在手心里,轻抚着表面光滑的轮廓。
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告诉我……叶君坤在哪里!
我一时情绪难抑,那日痛失君坤的绝望又涌上心头,泪如雨下。我把陨石捂在胸口,放在耳畔,反复端详,尝试了各种方法,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这……只是一块普通的陨石罢了。
为什么要带我来到这儿,又为什么不给我指引……
我情绪崩溃的跌坐在地上,褚英也没料到我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怎么拉我我都不为所动,只是止不住在哭。
“这块石头……对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泣不成声。
“你冷静下来,看着我。”褚英摇晃着我的手臂。
我吸了吸鼻子,用手帕将脸上残留的泪水摸干,然后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若这块石头真的如此重要,等我从乌拉回来,我带你去见它的主人。”
我强撑着问道:“……它的主人?”
“这串腰坠,是我在抚顺当俘虏时,总兵府上的一位夫人赠予我的。十几年过去了,我亦不知她是否还在人世……”
“是一位夫人……不是他,不是叶君坤吗?”
我拉着褚英的衣袖,抱着希望,一次地重复这叶君坤的名字。
“不是……那位夫人姓王,她将此物交给我时,也不曾提到过这个名字。”
褚英替我顺着气儿,“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查那位夫人的踪迹了。”
“谢谢你……褚英!”
抓着他的锦袍,我心中充满了感激。真的谢谢你……褚英,在这个时空里,给予了我些许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