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枯木

缥缈·阎浮卷 白姬绾 4843 字 2024-04-21

老狐王强打精神,坐在房间里陪着,也不敢出声打扰白姬,只枯等胡癸找来长印。

因为一直没看到胡栗,都是胡癸在奔走忙碌,老狐王又派人去找胡栗,也没找到。

胡十三郎一直守候着离奴,后来撑不住睡意,竟也跟离奴一样睡着了。

元曜虽然也很困了,但还是强打精神撑着,一边等长印的消息,一边就狐谷发生的事情胡思乱想。

在水牢里听了孙上天的话之后,元曜对老狐王有许多疑惑,可是白姬没有开口,他也不敢唐突发问。

月移西窗,长印依旧毫无消息,似乎是失踪了。

“呵……欠……”老狐王困意来袭,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白姬正好在这时突然回过神来,她笑道:“时候也不早了,老狐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一切急也无用,得养足精神才行。”

老狐王本也是强撑着作陪,听到白姬这么说,就告辞离去,由着仆从们抬走了。

元曜把老狐王一行人恭送到楼下,才回来离奴的房间。

元曜回来时,发现白姬正在灯下翻看一本发黄的书册,桌案上还放着一张空包袱。

元曜心中奇怪,道:“白姬,你在看什么?”

白姬抬头注视着元曜,眼眸漆黑如鸦羽,道:“轩之,我知道狐骨酒有什么作用了。”

元曜没来由地觉得心寒,道:“有什么作用?”

白姬将手中的书册递给元曜,道:“轩之自己看吧。”

元曜接过书,借着灯火细看,上面写着:“千年狐妖之骨泡酒,可聚狐妖之精气,饮之则枯木逢春。”

元曜一愣,急忙打量书封,却是一本《品酒宝鉴》。他粗粗翻看了一番,书里记录着各种奇酒佳酿,比如桑落酒、三味酒、扶头酒、声闻酒等,他闻所未闻,听都没听过。在记录般若酒那一节,一通介绍品鉴之后,写着这么一句话。

元曜心惊,道:“白姬,这《品酒宝鉴》你从哪里找来的?”

白姬道:“是我在老狐王床头翻到的。”

元曜一惊,大声道:“你什么时候跑去老狐王的房间里了?”

“嘘!”白姬以食指押唇,示意元曜小声,她看了一眼床上正趴在离奴旁边熟睡的小狐狸,道:“刚才去的。孙道长说老狐王有秘密,我颇为在意。刚才,我见老狐王在这里坐着,就想着不如趁他不在,去他房间里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于是,我就施了一个分身之术去了。哎呀,我分身术不精,是一个半调子,幸好你和老狐王都没跟我说话,不然就穿帮了。”

元曜冷汗如雨。怪不得刚才白姬坐在窗边,僵硬得跟一个雕塑似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是夜深光线不好,老狐王老眼昏花,又心中忌惮白姬,没敢细看她,不然这么拙劣的分身术根本瞒不过去。

《品酒宝鉴》里面记录了狐骨酒的作用,枯木逢春。老狐王总是苦恼于年迈体弱,十分向往盛年时的自己,而他又藏有般若酒。如果他为了枯木逢春,老树发新芽而残害千年狐妖,拿它们的骨头炮制成酒,饮狐骨酒恢复盛年……不,不,老狐王慈眉善目,性格宽厚,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可是,老狐王年迈体弱,膝下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胡辰不愿意当狐王,胡栗不合适,胡十三郎又太小……而其它狐族又虎视眈眈纯狐氏的财富,老狐王会不会因为放心不下纯狐氏一族而剑走偏锋,炮制狐骨酒以恢复盛年,继续做狐王?

元曜越想越揪心,满头大汗。

白姬却在打量那一张空包袱,包袱上有不显眼的血迹。她翻来覆去地看,又把包袱拿到窗边,对着下弦月。

“白姬,这包袱也是从老狐王房间里拿的吗?”

“是的。”白姬道。

白姬对着包袱吹了一口气,一道薄纱般轻盈的雾气从包袱上溢出来,幻化作狐狸状的虚影,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狐鸣。

然后,幻象消失,一切恢复如常。

白姬若有所思地道:“啊,居然真是狐血与狐骨……这老狐狸究竟在酒窖里干什么呢?”

“他……他在炮制狐骨酒啊……”元曜颤声道,心中无比悲哀。

不远处的床上,小黑猫沉沉入眠,而小狐狸却在黑暗之中睁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白姬听见元曜的悲哭,急忙过来查看,一见离奴这副模样,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但觉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又翻看了他的眼皮,只见他瞳孔涣散,但还没有完全散尽。

白姬将手覆盖在离奴额头上,一道金色的光芒如流水般注入离奴的天庭,离奴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了些血色。

不一会儿,离奴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猛地张开口,吐出了一口黑色脓血。

离奴眼神涣散,大口大口地喘气。

元曜见状,急忙去桌上端了碧玉觞,要喂离奴喝点酒水。

白姬伸手拦去。

“碰咚——”元曜没有端住,碧玉觞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元曜心中奇怪,却见白姬脸色冷如冰霜,眼中有他从未见过的仿如刀锋般的冷冽杀意。

元曜不由得心寒。

离奴喘了一会儿气,渐渐平静下来,他发出了一声轻如蚊吟的猫叫,变回了一只小黑猫的模样。

小黑猫蜷缩在地上,昏迷不醒。

花月殿里的狐狸们还在吵嚷打闹,没有察觉这边的状况。

白姬雪袖飞舞,一道火焰般的飓风极速卷向大门边的两根金丝楠木房梁。房梁瞬间被龙火烧做劫灰,大殿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坍塌了一半,大门被坍塌的乱石堆封闭了。

狐狸们吓得停止了喧闹,静如鹌鹑。

元曜吃了一惊,白姬居然把这花月殿毁了,这可怎么跟老狐王交代?

狐狸们望着白姬、元曜、和蜷缩在地上的黑猫,这才察觉出不对劲,见白姬面如寒霜,眼中全是杀意,有几个拔脚想跑。

一阵飓风卷过,那些想跑的狐狸一个一个被掀翻在地,发出哀鸣。

“一个都不许走。”白姬冷冷地道。

胡五郎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胡癸的酒早就吓醒了,急忙赶了过来,查看离奴的状况。

涂山川挣脱钳制住他的人,也跑了过来。

胡癸颤声道:“白姬大人,狸君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去叫大夫?”

涂山川看了离奴一眼,道:“是中毒了!”

白姬没有理会胡癸和涂山川,她走到离奴的桌案边,看了一眼菜肴,没有发现异状,又拾起刚才打碎的碧玉觞碎片,嗅了嗅上面的酒液,皱起了眉头。

白姬又拿起自己的碧玉觞,元曜的碧玉觞,分别查看了,眉头皱得更深了。

元曜忍不住道:“白姬,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姬道:“有人在离奴的般若酒里下了鸩毒。有人要杀离奴。”

元曜一惊,离奴又不是狐狸,为什么有人要杀它?!

元曜扫了一眼大殿,宴会是分席制,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桌案边吃喝,鸩毒是投在离奴的碧玉觞之中的。这人为什么要毒死离奴?他又是在什么时候投的毒?

白姬似乎听见了元曜的疑问,道:“可能离奴知道了什么,使他必须除掉它。鸩毒是在刚才我们回来之后投的。”

元曜道:“你怎么知道?也许在宴会一开始就投毒了,又或者是趁我们离席去水牢时投的毒。”

白姬道:“般若酒是老狐王特意招待我们喝的,并没有一开始就倒入酒觞里,而是宴会开始之后,我们看着仆人倒的三杯。众目睽睽之下,投毒之人怎么可能投毒而不被发现?离奴一直缺席,我们去水牢之后,没人知道我们会不会回来,更不知道离奴会不会跟我们回来,他那时投毒又有何用?所以,这鸩毒必是刚才我们踏进花月殿之后,他看见离奴来了才投的,投毒之人此刻就在这花月殿里。”

胡癸脸色大变,涂山川也吓得咳嗽起来,一众狐狸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