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大大一怔,“她要回国?——为的什么呢?”
明氏奇怪的看了关卓凡一眼,那句“王爷若觉得没什么不妥”纯粹是句“套话”——怎么,你还真觉得有什么“不妥”?
“为的什么?”明氏的口吻,多少带出了一点儿嗔怪,“当然是为的挂着家里和……王爷啊!”
“啊?”关卓凡一怔,随即发觉,自己的“为的什么”确实不妥,赶紧点头,“啊,对对!”
动作稍急,险些呛到了,轻轻的咳了两下。
“王爷慢着点儿——哎,我就说,待王爷用过宵夜再说嘛!”
“不妨事,不妨事!”关卓凡摆了摆手,“你继续说,你继续说!”
“姐姐说,”明氏说道,“小芸同雅妹妹、米妹妹都处的极好,万事都有人照应;洋话呢,讲的同洋人一般的顺溜;学业呢,也早就上了正轨,而且,几乎每一科,都是名列前茅呢!”
顿一顿,“还有,她这个做姐姐的,呆不呆在身边儿,人小姑娘其实根本不在乎——美国那头儿,她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也该回国看看了!”
关卓凡笑道,“小芸嘴上说说罢了,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不过,回来看看也好,回来看看……呃,好!”
明氏微微一笑,“姐姐说,小芸那孩子的脾性,同她是大不一样的,刚到美国的时候,或许还真离不开她这个姐姐,现在——是真没有什么关系了!”
顿一顿,“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姐姐说,皇上登基之后,她这个做嫂子的,还没给皇上请过安;现在,皇上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可是,她也没有替皇上叩过喜,想来想去,实在是不合适——”
再一顿,“所以——哎,莫说姐姐自个儿,连我都觉得,姐姐很该回国走一趟呢!王爷,你说呢?”
“啊?啊,是,是!应该,应该的!”
“姐姐还说,”明氏说道,“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想帮着照料皇上的起居……”
啊?
关卓凡心中,大大一动。
第二天,英国驻华公使馆给驻香港的“中国舰队”总部以及驻日公使馆密集发报,协调行动;延至晚上,阿礼国过朝内北小街辅政轩亲王府,将“女王陛下政府的相关决定”,正式通告了关卓凡。
哎哟,心情大好!
一番密议之后,关亲王将阿爵士一直送到了二门,站在二厅的滴水檐下,看着客人上了马车,这才掉头回书房。
一路之上,脚步轻快,走路带风,就算大晚上的看不清关亲王脸上的表情,也能够感觉到他此时愉悦的心情呀!
一进书房的门,关卓凡就放飞自我了,“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门口“扑哧”一声,有人笑了出来。
关卓凡立即住口,一转头,原来是明氏,带了一个小丫鬟,端了他的宵夜过来。
关卓凡有点儿讪讪的,明氏却不肯放过他,待放下宵夜、摆好碗筷、小丫鬟也出去了,便含笑说道,“原来王爷竟然还会唱《槐荫记》?这么些年了,我可是头一回有这个耳福!真正是……嗯,‘能者无所不能’呀!”
关卓凡怔了一怔,俺唱的不是《天仙配》吗?《槐荫记》是什么鬼?略一转念,明白了:《天仙配》是二十世纪的名字,目下这个年代,这出戏一定另有其名。
于是自嘲的一笑,“胡乱哼了两句,刚好就叫你撞见了,见笑!见笑!这个……有辱清听啊!”
明氏抿嘴儿一笑,“唱的很好啊!嗓子很‘在家’啊!”
略略一顿,“只不过,北京城里兴的,不是皮黄,就是昆腔,王爷这一嗓子‘青阳腔’,等闲还真是听不大着呢!”
关卓凡又是一怔,《天仙配》不是黄梅戏吗?“青阳腔”又是什么鬼?
戏曲一道,本就非其所长,加上一百几十年来,各种渊源流变,关卓凡关于戏曲的有限的知识更加同现实对不上号了,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接明氏的话,只好掉两句文来搪塞了:
“稗官说部,虽非大道,不过,其中亦有能够发抒圣贤之意的!所以,嗯,皮黄也好,昆腔也好,‘青阳腔’也好,采问民瘼,观风纳谣,都是有用的!”
王爷虽在“掉文”,不过,大致意思明氏是明白的,而这几句话,关卓凡原不过是拿来打哈哈用的,明氏听过了,却很认真的想了一想,说道:
“王爷说的,真正有道理!就拿《槐荫记》来说吧,董秀才卖身傅府葬父,孝感动天,玉皇大帝命七仙女下嫁董秀才,成婚后,七仙女为傅府一夜织成十匹锦绢,傅员外大喜,认董永为义子,并烧掉了卖身契——”
顿一顿,“嗯,这不都是在说‘好心有好报’吗?都是……嗯,‘劝世’的好文章吗?”
什么鬼?董永不是个种地的吗?咋成秀才了?七仙女不是芳心萌动、私自下凡吗?咋成了她老爸“指婚”了?还有,那个傅员外,不是《天仙配》里头的反派吗?咋成了一个大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