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39 家有陋室

三国悍刀行 半山先生 4458 字 2024-04-21

这句话说出口曹操都没怎么当回事,想要从李儒手里扣出来西凉大马,甭说是一批就是一匹,比起攻克历下城还难。

荀彧却是点头了,盖上松鹤雕纹铜壶说道:“曹纯校尉帐下的虎牢精骑经过这些年的四处征战,还剩下不到五百骑,当然了对于中原各大世家来说依旧是个惊人的数目,但对于立志于横扫塞北大漠的主公来说,委实是少的可怜。”

“天子六厩的良马贩卖一事,闹的是满城风雨,现在袁家陈家这些个住在老榆树周围的大望族都红了眼,更不要说其他连役马都没有几匹的中等望族。”

“虽说只是用这么世家望族放在家里都快发霉,值钱却不值大钱的粮秣去换,但是主公切记万万不可拿着家中的储粮去换良马。”

天子六厩的良马,只是次马,对于主公这类武夫诱惑力有多大,荀彧再是清楚不过了,认真的看着曹操道:“关于这件事,彧心中自有定计,保证主公可以得到至少两千匹丁等良马。”

两千匹?听闻这个数字,天底下再也找不出几个豪气方面胜过自己的曹操,差点没被黄酷酒呛死,嘴张的极大:“咳咳多多少?”

望着荀彧那笃定而又坚定的眼神,曹操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娘的,我曹孟德不是在做梦吧。”

曹操自然不是在做梦,但这个数目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了些,以至于面对一诺千金比皇帝的话还有信誉的荀彧,忍不住想要再确认几遍,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忍住了。

荀彧待人温和不假,更清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待到老管事清空了所有人,并且安排几名弓马娴熟的荀家子弟守在门外,开口道:“粮秣这东西放在土地荒芜的西北,是越多越好。”

“不过主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这些,也不是西凉大马,而是红漆札甲和精良的环首刀长矛长枪。”

“主公家里因为曹节先生曹腾先生的缘故,囤积了大量的土地没错吧,之所以喊主公来是怕写了书信无法说服主公。”

“彧希望,不,主公一定要在明年开春以前,把这些当今天下最好卖的田产,全部与糜氏甄氏或者是地方上的世家豪族换成红漆札甲和环首刀。”

中原人士不同于逐草而居的草原胡人,自古乡土情结极重,寒门读书人一旦身居高位,第一件事必然是搜刮大量田产,徐庶足够清廉了,还是红着脸找到皇帝陛下,问问能否赏赐几亩渭水平原上的水浇田。

宦海起伏,没有谁可以永久起,没有伏,远的不说近的戏志才便是一个例子,当年他在太子心中那是甘愿舍弃皇位也要招揽的国士,现在如何?已是一名大汉王朝的亡命徒。

所以说只有那一张张地契握在手里才有底气,那一亩亩青苗踩在脚下才踏实。

卖出家中历经十几代千辛万苦才积攒出来的家底,可就是相当于在刨沛国曹氏的命根子,等同于把曹氏的祖坟给挖了。

荀彧不急不慢的悠悠煮酒,不去看主公那灼灼的目光,不知是逃避主公,还是在逃避自己。

怀揣远大抱负的英雄,总想着招揽天底下最出彩的国士,这与男人想娶世间最美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可是国士岂是那么容易招揽的,新皇帝刘辩招揽戏志才,付出了让整个稷下学宫都为之一震的三次大礼参拜,招揽徐庶有过一场暗流涌动刘辩不曾知晓的权利交锋,暗中不知道死了多少太常寺协律郎奉礼郎。

招揽程昱也不轻松,即使程昱已经认定了刘辩,还是请他吃了一碗阳春面,明知是人肉还毅然决然的吃了下去,同样是不顾丧失皇位的后患,方才彻底收下了这位稷下第一阳谋大才的忠诚。

这一次何尝不是荀彧对曹操的一次试探。

曹操只是愣了一息,迅速把酒瓮仍在了案几上,酒水溅的满地都是,哈哈笑道:“好,就听先生的。”

荀彧反倒是怔住了,站起身来,郑重摆正衣冠,深深长揖。

程昱拿起的东西太重,因此其他的那些士子心头物,诗朋酒侪,诗律歌节,赌书泼茶,无一样再能放在心头。

只是端着白瓷碗,大口吸溜阳春面。

蹲在角落。

稷下学宫还有一人,本是世间权势地位丝毫不弱于袁绍的世家子,却只穿葛布长袍,只坐乡野牛车,腰间也无金玉象牙牌,也无古刀名剑,唯有一只亲手制作的小木牌。

却刻着怨天尤人四字。

三公巷,聚集了雒阳城内权势最是煊赫的王侯公卿,大汉有一个半道德传家的宗族,一个自然是曲阜孔氏,另外一个则是颍川荀氏。

这条簪缨遍地的三公巷内,颍川荀氏的宅邸位于围绕着那株老榆钱树的十来个位置之一,亭台楼阁,曲廊湖山,还有一处独门小院。

传闻当年老皇帝曾经半是说笑半是认真的要用九卿其中一个官帽子换取独门小院,颍川荀氏第一个拒绝了,其他几个大望族思虑再三也是婉言谢绝了。

过去这些价值九卿的独门小院,风格各异,弘农杨氏早些年是恨不得用黄金蜀锦建造,着实是被同在老榆树周围居住的邻居讥讽了多年,一些逐渐落魄却传承三百年以上的世家望族,经常暗骂一句‘树矮房新画不古’。

后来逐渐改成紫檀、汉白玉、越窑烧制的金砖等等奢靡而又不失文雅的事物,这才使得弘农杨氏在世家望族眼里顺眼了许多。

颍川荀氏的独门小院,过去也是雕栏玉砌,朱墙翠瓦,短短三四年世间却是变的自家子弟都快不认识了。

屋外,一竹一石。

屋内,一茶一案。

悬挂怨天尤人竹牌的儒生,端坐在‘家徒四壁’的屋舍内,笑呵呵的望着屋外的风雪呼号。

风雪之大,顶多可以看见十几步开外,白茫茫风雪里,十几株竹子正在剧烈摇摆。

独门小院的木门被推开,儒生显然是看不见的,更是听不见一点‘吱呀’声,耳朵里只有那堪比小蔡先生拨动焦尾琴的风雪声。

院子不大,没用几息时间,一名披着蓑衣的五短身材汉子,配着一口环首刀,火急火燎的快步走了过来。

大煞风景。

儒生抿了一口清茶,笑意更浓了。

“文若。”佩刀汉子解开蓑衣随意的放在了门口走廊上,也不脱鞋,迈开沾着雪泥的步子,踏进了一尘不染的屋子内,埋怨道:“这么着急的派人找本将来做什么,再给我二十天准能攻下那座坚不可摧的历下城,到时候也好给皇帝陛下当做登基的贺礼。”

说到坚不可摧,佩刀汉子不知为何突然笑了一声。

荀彧拿起一只倒扣的竹杯,倒了一杯冒着白气的热茶,推了过去:“主公说笑了,别说是二十天,就是再给主公四十天也是攻不下那座历下城的。”

“守卫历下城的皇甫规抛开大汉四大名将的身份不谈,还是一位极为骁勇的悍将,传闻上一代公认的军方第一武将吕良刚迈入沙场时,都曾在皇甫规手上吃了挂落。”

“另外,主公应该还不知道,老将军段颎战死西壁垒一战时,三分气数给了名气不显的朱治,两分气数不知所踪,还有五分气数消失在往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