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77 鼻尖白气如蜿蜒

三国悍刀行 半山先生 6545 字 2024-04-21

披挂一袭大红袍骑乘一匹大红马的马超,有了这么一手犀利手段,很快杀穿了一整座骁勇胡骑战阵,体内气机突然如伏秋大汛时暴涨的黄河水,澎湃激荡,不停的冲刷着马超的四肢百骸。

嘴角流出一条血线,鼻尖有两道白气高挂,蜿蜒如蛇。

接连斩杀了十几名西凉铁骑的乌桓万夫长,顿时没了继续交战下去的心思,这一幕换作旁人或许摸不清头脑,而他却是熟稔的不能再熟了。

三年前拓跋宝冠出现了同样的一幕,打架打不过喝酒能喝趴下他两个的酒友万俟蚩尤首次露出了郑重的神色,还有一些不该出现的谨小慎微,当时打趣万俟蚩尤你徒弟小宝冠这是要得道成仙了,没想到一语中的了。

虽说不是什么真的成仙,但是也八九不离十了,拓跋宝冠天资太高又因为一时的得意忘形忘记压制境界,所以出现了直入指玄的机缘。

不知道多少人求神仙告佛祖的想要进入二品都得不到缘法,小小年纪的拓跋宝冠眼看就要直入指玄了,万俟蚩尤居然是露出了一副死了爹的表情,嘴里还不停的碎碎念不要成功。

亏了打不过万俟蚩尤,要不然早就一拳打死这个诅咒未来草原英雄的憨货了,后来万俟蚩尤酒后吐真言,细碎了说出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却是自己目光短浅了。

直入指玄,可以,但是对于根骨还未完全长成的拓跋宝冠来说,就是一瓮放了二十根老山参的鸡汤,补的有点过头了,拔苗助长到稍有不慎就会毁了未来有望把武帝童渊拉下马的拓跋宝冠。

不知道处于相同境地的马超,会作何选择。

伏波将军马援曾经回乡祭祖过一次,以他的实力想要不被发现再简单不过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祭拜了七天,就在马援准备离开祖宗祠堂前夕,无意中发现了对着祖宗牌位低声流泪的马超。

仔细听了马超的遭遇过后,伏波将军马援忍不住怜悯的摸了摸马超的小脑袋,惊诧的发现马超的天资之高甚至超过了自己,比起贾复那个老混蛋不承多让,沉吟了片刻,便告诫马超倘若是有一天出现了直入指玄的机缘,如果及冠了那么随意,如果还没有及冠万万不可。

马超不认识那位天生亲近的中年汉子,却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敌意,三年前就压制了一回直入指玄的机缘,倒不是马超有多听那位来历不明汉子的话,而是收了大哥刘辩的一封密信,一再嘱咐自己千万不能在及冠以前进入指玄。

不止是马超,三弟孙策也受到了一封相同的密信,素来对大哥的话言听计从的他们,自然不会辜负了大哥的一番好意。

如今大哥身处绝境,马超实在是忍不住心头隔靴搔痒的郁结难受,准备爽快的直入指玄,单骑杀入黄巾贼的老巢,把那些叛乱贼子的脑袋一颗一颗摘下来送给大哥当蹴鞠。

直入指玄的执念疯涨的马超,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大哥既然一而再再而三耳提面命了不下五次,必然有大哥的道理:“烧金衣。”

堵不如疏。

决定放弃直入指玄诱人执念的马超,压制不了第二次出现的澎湃意气,张口一吐,浩荡在胸膛之间的意气风发,疯狂的涌入了那杆大枪。

枪尖的罡气由一尺暴涨到一丈。

咫尺已是天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又如何?

气冲斗牛。

砺光如匹练挂山壁,瞬间喷涌出千百道罡气凝练成的飞瀑,席卷而去。

直到现在本名须卜根由于仰慕汉家文化改名为公孙须卜根的草原汉子才真正正视这个偷酒却从来不喝的小鬼,把那杆纵横疆场多年的半月大刀挂在马鞍上,从腰间质朴的竹节剑鞘抽出了一柄没有剑尖的长剑。

断剑,疥痨宾。

这柄当年被王老剑尊弹指折断的大器名剑,不知为何跑到了乌桓胡人公孙须卜根的手里,大器晚成的他,在上一辈草原勇士中并不出彩,只能算作中等。

偏偏超越了大多数的天资过人勇士,一步一步的从百夫长到千夫长再到金账万夫长,如今更是跻身于四鹰十八天狼之一,靠的就是这柄从宦官手里买来的废剑。

曾经有个狗皮膏药外号的公孙须朴根,从一个小部落脱颖而出成为了鲜卑大王的侍卫,坐井观天的以为在部落无敌手的自己,来到更广阔的天地同样是草原无敌。

不出意外的遭到了初出茅庐的于吉和疥痨宾一般无二的待遇,折戟沉沙了,不过有着一股子牛脾气的公孙须卜根并不服输,不停的挑战击败自己的那人,疯狂练武,直到击败那人为止。

就这样不停的击败,被击败,真的成了狗皮膏药的公孙须朴根从未认输,一路走来,回头看去,已经站在了山顶,比起任何仰仗天资肆意挥霍天资的草原勇士走的更远。

公孙须卜根轻抹断剑,长剑有灵,铮鸣之音不绝于耳,似是在诉说这么多年所有的屈辱和悲痛:“独孤单于,借你一句话。”

“此去黄泉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处暑过后是白露,暑气彻底消散眼看就要进入秋分时节,刘辩麾下大军经过大半个月的养精蓄锐,士卒的士气和伤势基本上恢复的七七八八。

西壁垒大战,三大边军和庙堂上下没有一人相信太子这一次东征可以戡乱救国的,二十万西凉铁骑的真正主人董卓,即便是大将军何进的虎韬义子,也曾在与谋主李儒厮杀象棋时说过战败是必然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二哥关羽早在西壁垒大战开始以前,封金挂印了,三哥孙策又不知道缩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一直没出现。

马超从处暑熬到白露眼看就要秋分了,实在是坐不住了,再说了怀县有大汉三大名将之一的张奂坐镇,万无一失,自己在不在这里已经无关紧要了。

马超留下一部分兵力继续驻扎在怀县,挑选其中最为精锐的三千西凉铁骑,长驱直入,依仗西凉铁骑来气如风的马力越过沮授与幽州军对峙的主要战场汲县,策马扬鞭到二百里开外的白马渡,抢在黄巾贼反应过来以前渡过兵力较为薄弱的这处黄河渡口。

孤军深入的三千西凉铁骑跟在那袭吴绫大红袍身后,并没有刻意藏匿踪迹的专找一些僻静羊肠小道,而是光明正大顺着平坦驿道扬长而去,当真是目中无人到了极致。

换了旁人这么做,不免会在时刻属意这场大战的边军和庙堂引起一片哗然的诟病,但新一辈武将中的佼佼者马超,这位未来有望登顶将甲的少年将领,却是得到了许多类似于勇气可嘉的称赞。

庙堂中枢那些出身三大边军的功勋将领们,罕见的没有争吵的面红耳赤,反而是同仇敌忾的希望名望威震边疆却在中原名声不显的马超,一战成名,压过那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中原小娘们典韦,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将甲。

马超率领西凉铁骑长途奔袭了一百五十里,一伍游骑斥堠如鹰隼冲了过来,简明扼要的阐述了前方的情况。

全力冲锋的西凉铁骑得到马超的命令以后,全军放缓速度,在三里外的一处黄河浅滩依次下马,洗刷马鼻,喂上一把鸡蛋混合黄豆的上好草料,西凉将士们伺候完小媳妇自己也开始喝水吃胡饼。

沮授围攻汲县醉翁之意不在酒,牵制这支兵强马壮的天下劲旅无法进攻黄河北线只是一方面,更深层的考虑还在于引诱徐庶在怀县布下的那支西凉铁骑主动出击。

白马渡的兵力薄弱是刻意造成的一种假象,妄图以白马渡为诱饵,一口吃下包括马超在内的所有西凉铁骑,胃口之大难以想象。

伏秋大汛即将结束,暴涨的河水慢慢退去了水位,肥沃的河滩上迅速长出了一片又一片的芦苇荡,秸秆大多超过了骑在马背上的魁梧西凉人,以及身材同样高大的乌桓胡人。

黄巾贼兵力庞大,精兵稀少,骑兵更是一百人都凑不齐,就在一帮子武将挖空心思怎么操练出一营又一营的精锐时,沮授跳过所有人的思维定式,高瞻远瞩的提出了一条建议,轻描淡写的轻松解决了精兵稀少这个大难题。

雇佣。

黄巾高层们一听这话乐了,坐拥占据天下半数赋税的淮泗四州,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帛,黄巾高层们高兴的差点立即跑到州城最大的秦楼楚馆喝酒,来个酩酊大醉。

精兵的问题是解决了,却产生了一个更大的难题,倘若是镇北将军公孙瓒与前任幽州牧刘虞一道离开了边疆还好说,不用奉上大量的钱帛,乌桓胡人也会南下寇边。

但现在镇北将军公孙瓒没有离开幽州不说,还把自己的大纛从远离边疆的州城搬到了进攻乌桓的桥头堡白檀城,亲自坐镇直面数十万控弦之士的第一处关隘。

有那位定海神针在,送过去再多的钱帛也是无济于事的。

沮授既然想出这条计策肯定是有后招的,朝那位衣袂飘飘的美周郎努努嘴,便不在言语了。

也不知道周瑜是有佛门神通还是道门的仙术,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黄巾贼内部出现了一支五千人的乌桓胡骑。

不过第一支乌桓胡骑还没等地公将军张宝捂热乎,就被匆匆赶来的沮授要走了,气的这位时常静心守笃的地公将军,差点像个泼妇一样当场骂街。

五千乌桓胡骑自打来了以后从没上过战场,一直潜伏在白马渡附近的芦苇荡内,反正每天都有好酒好菜招呼着,不用上战场还能领到一大串一大串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五铢钱,五千乌桓胡骑在头人的带领下,安分守己的驻扎在了芦苇荡内。

大汉王朝的富庶繁华一直是让边塞胡人眼馋的掉口水,这位乌桓头人能够耐得住寂寞的老老实实待在芦苇荡内,着实不简单。

沮授选择这名位列草原四鹰十八狼的乌桓头人缘由,正是因为这个乌桓头人脑壳子不像其他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乌桓头人那般,只知道烧杀抢掠。

这名曾在大单于檀石槐金账担任几年宿卫头领的万夫长,打小特别仰慕大汉文明,琴绝蔡文姬、画绝曹不兴、棋绝山子道大汉八绝如数家珍,对于他们的生平经历了解的一清二楚,就连案头清供韦墨、蓍草、菇袋等等如何摆放赏玩也是信手拈来。

万夫长站在天公将军张角的大帐内,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并非是想象中的狮子大开口索要大量丝绸茶叶,而是提出了令在场所有黄巾高层目瞪口呆的条件,一卷蔡大家的画像,一幅文坛宗主蔡邕的飞白书,一本棋甲山子道的棋谱。

其他还好说,就是第一个不太好弄,毕竟从未听说哪位文坛名士画过蔡大家的工笔画或者水墨丹青,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当初还真有不怕死私下里描绘蔡大家的画像,后来听说这位出身十大世家望族的嫡系名士,还没画完便被太常寺请去喝茶。

这位工笔画在文坛排的上前十的名士,出来以后当众焚烧了墨迹未干的画卷,并且含泪说出了从此封笔,放弃了自己追求了一辈子的志向,从那以后整个大汉文坛对于蔡大家画像这件事谈之色变。

披甲一副精良鱼鳞宝甲的万夫长,外面不伦不类的套了一件儒士袍,半月大刀挂在马鞍上,手持一卷诗集津津有味的品读,不看他的长相还以为是哪一位负笈游学的名士。

一旁既是副将也是监视他的马元义二弟马仲义,暗自腹诽了一句沐猴而冠,遥望西方:“沮授军师有令,让我们好生在这里呆着,等到马超快要攻克白马渡的时候,五千乌桓胡骑再冲过去杀光他们。”

马超的小阎王名号是在边塞一刀一枪拿人命堆出来的,响彻西北草原,生活在幽州以北的万夫长却镇定的有些过分,甚至说比起匈奴战神万俟蚩尤的弟子,有望摘下数百年来从未有人摘下的‘刑天’桂冠的拓跋宝冠还要镇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