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们出现的消息传开后,船上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了许多。与贤者一行三人一样是初次登船的不少人都表露出了明显的紧张,包括那个传教士在内的白色教会忠实信徒甚至都开始向着神明祈祷起来。如此脆弱的心理素质和神经质的表现让我们的洛安少女不由得白眼连连,私下发出“像这样的家伙真的能在遥远的国度里头成功传教吗”的感叹。
威胁的出现让整艘船变得紧张,在这种海上浮动的密闭空间之中,人心惶惶的氛围更加容易感染传播。但这种流向是可以被阻止的,只要有足够冷静的人在,他们就不至于在对方袭击过来之前便自乱阵脚。
这些冷静的人,除了多次登船的老乘客以外还有我们的贤者先生与洛安少女这样常年冒险的佣兵,除此之外自然便是那些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正常工作的船员们了。
“不必担心,只要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工作,就没什么大碍。”他们这样说着。
“他们是追不上。”
“这艘东方之月号的。”他们这样说着,这个说法在之后的好几天时间里得到了验证。在高超的驾驶技巧以及经过优秀改良的船帆驱动之下,尽管体型更加庞大,东方之月号却比起那些小型的快船跑得还快。
只是这些海盗的小船居然在他们进入了外海以后也仍旧穷追不舍,要知道是否适合远洋航行的一个最大衡量标准便是舰船的吃水深度。大型远洋帆船的体积不光是为了能够承载足够走这么远的补给,还有抵御外海的惊涛骇浪,能以自身大小保持平衡,不至于一个浪拍过来就船毁人亡的作用。
苏澳马里纳的海盗们所用的小型帆船充其量只能欺负一下在内海活动的船只,更往西方去的丹拉索斯京海盗们的长船更是为了沿岸劫掠而生。两者都不是适合外海航行的船舶,毕竟正经的海盗营生就像是短途赛跑,跑过来抢了立刻就走,不像是远洋帆船更擅长的耐力长跑。
而开着如此不合适的船舶却都仍旧倔强地追上来,一连又追了三天才终于放弃返程,在东方之月号上面许多人都喘了口气的同时,米拉却也听到船长用拉曼语说了这样一句话:
“拉恩提咖-德洛斯西米诺斯。”——这是个拉曼成语,字面意思是“犬猿之交”。自古就喜欢动物寓言的拉曼人认为狗擅长以蛮力解决问题而猴子擅长以头脑解决,因此两者是从思维方式开始就截然相反,宛如宿敌一样的存在。
而弗朗西斯科船长在这种情况下发出来的感叹,显然是在指那几艘跟在后面的船是把他当成了宿敌。
所以他的这句话语用通俗一点的方法来作翻译的话。
应当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总而言之,在正式进入外海以后,这些家伙就放弃了追击。这一点让船上的许多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但不同于初次登船的乘客们感到安心,老乘客以及船上的水手们却是变得愈发严肃了起来。
一来是进入外海以后要面临的航行条件会一下子变得紧张许多。
二来——引用船上大副的原话:
“即便是从良的海盗,同行之间可也不会握握手好朋友。”
水手们之间有着一条鄙视链,正如其它任何这世界上的职业一般。
同样是骗子,骗大人钱的家伙会瞧不起骗小孩钱的同行;而作为佣兵作为冒险者,战争佣兵这类倾向于对人战斗者,鄙视狩猎佣兵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人们理所当然地向下看,望着那些不如自己的家伙以此获得优越感,发展下去,一环接着一环便形成了这条鄙视链。
而正如社会阶层一般,既然是连环的鄙视链,那么就必然有站在顶端的存在。
弗朗西斯科船长所扮演的,就是水手圈子的这个角色。
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即便是麾下与他共事了十年以上的水手们也是。弗朗西斯科到底是他的名字还是他的姓氏也无人知晓,除了从这个称呼可以推断他大约是拉曼人出身以外,其它的所有信息都是迷团。
他个子不高,仅有1米68,站在苏奥米尔人出身的船员身旁时显得像个矮冬瓜。身形矮小又有些发福的同时,一头黑黑的披肩卷发还常年因为没能好好清洗而被油脂粘结在了一起。
让第一印象变得更加糟糕的是那张脸庞。因为常年航海的风吹日晒,船长的脸比起他的实际年龄更加苍老。再加上过去冲突造成的几道伤疤,佐以同样脏兮兮的外套和硬羊毛毡材质不知道戴了多少年的圆边遮阳帽,他简直就是帕德罗西优秀帝国市民阶级眼里最佳的海盗形象代言人——
但这也是那令我们的贤者先生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的反差违和感的由来——
如此一位就差在脸上写“我是海盗”的船长,其言行谈吐,却仿佛出自教养良好的士绅之家。
而且他还喜欢小猫。
顶着粗俗的脸庞和肮脏的外观却有着彬彬有礼的言行和慈爱之心,这种令人意外的反差令当初与他相约面谈的三人在见面以后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在真正付了金钱又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做出海准备,总算离开陆地踏上远航时。他们立刻意识到这种有礼的言行和对于幼小动物的慈爱,应当并不是这位船长与生俱来之物。
当风帆扬起,船长摘下了帽子看了一眼之后又重新戴上的一瞬间。
他变了个人。
“胆敢冲向大海的男儿都是冒险者,而航向直指北黎伽罗海的,更是冒险者中的冒险者。”
这个男人是站在水手领域顶端的人,整个里加尔世界上的海洋就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
当帆船开始航行以后,三人清楚地认知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