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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郡降了。”乐昌将姚思廉的奏章递给李荩忱,有些怅然。
李荩忱再一次大举进兵,手下的官员几乎全都撒出去处理地方的事宜,尤其是文官们都忙得不可开交,送上来的奏章也愈发的混乱,所以无奈之下李荩忱只能把乐昌抓过来作为文书。
江州投降比豫章郡早了两天,而李荩忱直接将豫章郡正面战场交给了率军从郢州南下的陈智深,作为李荩忱麾下除了裴子烈和萧世廉之外的头号大将,之前一直被挡在江陵、几乎没有什么建树,因此这一战的主帅位置是他应得的。
不过现在看来陈智深要失望了。
实际上失望的不只是陈智深,还有裴子烈,从郢州一路狂奔下来,他还以为自己能够在江州之战中有所斩获,谁知道自家爹爹带着陈慧纪投降的手书就来了,裴子烈只能受了。
因此李荩忱干脆乘舟重新转入大江,直奔江州,并且就打算这样顺流而下长驱建康府。
这寻阳郡到豫章郡一线被攻破,陆上的南陈主力也就只剩下南豫州以南一带的了,李荩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萧世廉和陈智深可以轻松的将他们扫荡干净。
“岳阳王才十六岁,他可不是陈叔坚,”李荩忱苦笑一声,“你还真指望这个弟弟能够守住豫章郡?”
历史上的陈叔慎还真的死守湘州,不过显然现在的陈叔慎远远没有那个时空之中的成熟,更不可能有威望约束得了部下。因此豫章郡投降也在李荩忱的预料之中。
归根结底自己真的得好好感谢陈叔陵啊!
这个家伙当初在扬州一番折腾,让自己得到了东宫的重视,才拿到了统兵的机会;而现在又是这个家伙的闹腾,让南陈国内已经彻底没有心力抵抗下去。
“可是他好歹是先皇的子嗣······”乐昌忍不住叹息一声。
从湘州到豫章郡,就真的没有人为这个朝廷尽忠么?
李荩忱淡淡说道:“忠与仁,本来就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乐昌一边整理剩下的几个奏章,一边诧异的看过来。
李荩忱伸了一个懒腰,倒是不介意解释这个问题:“对于陈叔慎来说,如果死守下去,没有人听他的,只会让豫章郡愈发混乱,但是最后他或许能落得一个忠诚的名声,可是有可能毁于兵火的却是这豫章郡,他明明可以保全百姓却没有做到,那就是不仁。”
顿了一下,李荩忱有些无奈:“更何况陈叔陵在建康府这么一闹腾,分明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连你们皇室的几个顶梁柱都已经不打算为这个王朝考虑了,那么大家也得掂量掂量,这个王朝还能支撑多久,他们现在为其死节,可算的上忠义?”
乐昌怔住了,而李荩忱沉声说道:“恐怕你是没有听过现在建康府传来的童谣吧······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乐昌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她通晓诗文,当然明白这童谣是什么意思。
江左和江北的人啊,你们渡江不用担心没有船和船桨,尽管渡河吧,我们来迎接你!
而现在江左的裴子烈和江北的吴惠觉,可就是距离建康府最近的两路大军!
当然还有船行江上的李荩忱。
“为什么······”乐昌的脸色有些苍白。
南陈立国二十年,也算是把江南从侯景之乱的废墟之中带了出来,民心为什么却不在南陈这里?
“因为二十年了,且不说对外兵戈未熄,”李荩忱伸手敲着桌子,他知道自己的话对于乐昌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是事到如今也必须要解决这个疑惑,“单单是对内,行政混乱,赏罚不明,苛捐杂税······朝廷的仁义可没有传播到最下面一层,在废墟之上艰难站起来的,只是世家和寒门,而不是百姓啊······”
乐昌默然,这些的确是朝廷没有做到的地方,甚至就算是号称贤明的陈顼,也在纵容世家和寒门扑在百姓身上吸血。
毕竟南陈的政治制度相比于前朝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唯一的亮点恐怕就是提拔了一些寒门来弥补侯景之乱中被打压下去的世家空出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