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晴的声音沙哑的不行，好像耗尽了一切精力。可是这句话却喊的特别响。她直接向后推开徐亮，自己晃晃悠悠的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个大屏幕之前。眼睛里泛着血丝，瞪着屏幕上的数字。

各种参数、各种关系看的人眼花缭乱，徐亮一眼看过去完全就是晕的，却见端晴还在盯着。

眼里全是血丝。

徐亮叹了口气，走过去。到端晴的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你先听我说一下，这个问题，或许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端晴木然摇头：“你不明白的，就差一点了。这些参数内部都有固定关联的，只要能调整平衡，就能达到题目中要求的1000年的持续平衡时间。”

徐亮：“不是的……”

端晴狠狠摇头：“你不明白！”

徐亮双手按住她圆润的双肩，蹲下去认真看着她：“是你不明白！！”

端晴没说话。

徐亮：“你想想看，你已经做了那么多次试验，甚至没有一次超过100年，但是题目要求的是1000年啊，1000年！这个题目本身是有问题的！你想明白没有？”

“我虽然不懂这里面的各种学科各种公式，但是我明白一个事情。古今往来这么多聪明绝顶的人，孔孟耶稣？释迦牟尼？亚当斯密？马ke思？哪一个人能够算出哪怕是100年的未来？我知道你很强，你甚至比那些人在某些方面还要强，我知道你堪称人类最强设计师，有史以来最强系统的建造者，但是这个问题，真的不是个人能回答的问题你明白没有？这个问题本身，是有问题的！”

端晴：“你……”

徐亮认真看着她：“相信我，我的直觉很准的。我觉得，这个问题与其说是一个问题，不如说一个寓意……想想看，这个别墅，里面带着草坪和小二楼的这个东西，它的名字——文明竞技场，对吗？”

“你想想看，这个光幕美女为什么要问这样的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不问1+1的证明？为什么不问彭加莱猜想？为什么不问那些公认的解不出来的超级问题？”

“这是文明啊。”徐亮继续道，“我觉得，这个光幕女人，或许是在暗示我们文明发展的方向？”

“或许所谓的经济、政治、国家、军事，这些已有的理论，其实都是错的？”

端晴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

她向后坐了一会，无力的坐着。刚才的巨大脑力劳动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耗了她极大体力。端晴闭眼休息了一小会，才睁开眼。她看着徐亮，眼中有些莫名的东西：“那怎么办？不答题，就过不去……”

徐亮：“先不着急……”

端晴急道：“我怎么能不着急？！先不说身后那些巨型昆虫随时可能突破进来把我们碾死在这里。我对着这个文明竞技场研究了十年！整整十年！就这样干看着却进不去！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徐亮：“我明白，我明白……”

两个人说到这里时，端寒忽然从后面走上来。

“姐。你歇会，我试一下。”

端晴：“妹妹你不行。这不是你擅长的领域，这是复杂系统构建的问题，要是换成你的风格……难道你想把这些数据全删除了么？”

“嗯。”端寒冷着小脸说道。

徐亮惊讶！

端晴惊讶！

她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端寒真的把面板上面所有的数据都删掉了！

经济、政治、文化、国家、军事、人口、资源、能量……无数的内容，数据，关系，函数，全部删掉了！

徐亮和端晴震惊不解的看着她。只见端寒稍微想了一下，然后重新在屏幕上列了新东西。

新东西异常简单：

蚁后——蚁王——兵蚁——工蚁。和一句简单的说明：所有的“蚁”，都替换成“人”。

然后，端寒加入了一些简单的参数。

点击按钮“是”。

整个过程，徐亮和端晴全程盯着，震惊的无法形容。因为这道题是人类社会的问题，但是端寒却回答了蚂蚁社会的答案，然后强行移植到了“人类社会”上。而且这样做还意味着，刚才端晴调试了很久的那些参数，全部作废，无法使用。

现在，只有看这一波几近胡闹的输入，会产生什么结果。

“你设计的参数已经提交。”

“系统自动按照你提交的答案进行预演。”

“模拟中……”

“模拟结束！”

“你所设计的社会系统，成功运行了超过1000年，依旧存活。”

“第一波测试结束。”

三人对视。

“你……”端晴看着妹妹，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徐亮也重新看着这个熟悉已久的女孩子。

“其实这没什么。”端寒还是冷着小脸，解释了一下，“无论是老徐你，还是姐姐，你们两个都把人当人看。我和你俩都不一样，那些人，在我眼里都不是人，所以我才会这么想。而且，我这么想很有可能是正确的……复杂的人，争强好斗的人，怎么能长久的稳定的形成一个社会？只有把这些人变成只知道工作，只知道对敌，只知道交配，只知道生孩子的个体，才行。而且，仅仅有几个部分，也足够一个种群扩大了……”

“存活下来最重要，至于是不是还是‘人类’，我其实不太在乎。”端寒道，“反正没什么区别。”

端晴听到这，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妹妹，我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才和你……科学！始终是为人类服务的！你已经在这条路上走的太远了，你偏离了……”

端寒：“不，不是的。人，在宇宙中没有任何特殊性可言。而且我还怀疑一件事情——这个所谓的文明竞技场，其实里面那个别墅到底是什么，到底有什么，并不重要。反而是眼前的这道题，也就是超级社会拟真系统，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所在！它能让我们在未来的社会中，少走弯路，甚至错路！那种把自己玩死的错路！”

端晴听完，激烈的摇头。她情绪很激动，脸上已经有了一点病态的红润。

“你俩！”徐亮把她们姐妹俩隔开，道：“理念之争先缓缓！”

徐亮知道她俩以前有一个几乎无法调和的矛盾，也就是因为那个矛盾，他才领着端寒跑了出来。然后带着端寒到处漂了十年之久，但是徐亮知道，这会并不是说以前的事情的时候。

徐亮：“看题看题看题！”

老徐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站在俩姐妹中间。占了身材粗壮的便宜，非常轻松的阻挡了她们俩的视线。

其实，三个人心中，此时都有一种类似的感觉。

不太敢看那个题版。

因为不知道这个光幕美女出的题会有多难。只有徐亮稍微乐观一些。徐亮想的是，既然题是这种根本无规律可寻，甚至是有着暗示意味的超级难题，那么别墅里面的东西呢？会是怎样的好用？

能不能帮助人类度过超级危机？

毕竟难度越大，收益也就可能越大。

如果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个文明竞技场的建造者，也就不会搞出这种明显是极难的问题，极难的回答方式了。

尤其是在这种几乎绝境的情况下。

一直到现在，徐亮都认为自己三人，几乎就应该是人类唯一的希望，或者是最有希望能够复兴的一个点。尤其是在看到“总体人数小于一百万”的时候。他的心情不是紧张，反而有些激动。

三个人是小于100万的。

但是99万人，也是小于100万的。

这个远小于100万的提示，很有可能是有机会的。

人类，也很有可能还有机会。

所以，他在这道题的面前看到的，是希望。

“第二题：”

“根据你刚才设计的社会系统，从以下两个选项中选择一个：”

“a：给你1个这样的社会系统，使其成功存活1万年的概率。”

“b：给你10个这样的社会系统，其中任意一个社会成功活到100万年的概率。”

“a和b，哪个概率高？”

“和上一题的回答方式不同，这次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三人再次对视。

这题的问法就有意思了。这可以说是一个判断题。二选一。就算是闭着眼睛随便选，也有一半的概率选对。和第一题那种完全开放，但却无从下手的题相比，这个题似乎看起来要简单很多。

“两位学霸，你们怎么看？”徐亮忽然觉得，偶尔有一次不是靠着自己打死打生，而是靠脑子解决问题，自己能在边上看着，这种感觉还是挺好的。术业有专攻，谁的领域就谁上。

他一边问着，一边从背包里面拿了泡面给俩个女孩子弄上。

一时间，四溢飘香。

术业有专攻。

端寒吃了一口面：“显然这就是个概率问题，而且还是个很简单概率问题。有一个很常见的误区，就是人容易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想这个想那个，考虑很多，最后反而得出错误结论。”

“其实像这样的问题，读题，解题，就可以。完全不用想多。”

“像这种情况，毫无疑问，a的概率高得多。”

“1对1万年，10对100万年，简单的等比例问题。”

“不用想了，选a。这题已经做完了，直接看下一题吧。”

端寒的语气很确定。

徐亮琢么一下，看起来……确实是a比较合理。其实他完全不懂——徐亮的直觉虽然能经常蒙对，但是唯独做题考试的时候一塌糊涂，要不也就不会是万年学渣。

那就选a？

他看了一眼端晴。发现端晴直摇头。

“不，选b。”

“妹妹你忘了算一个更简单的事情——生命，最大的意义，在于创造奇迹。”

“十种不同的生命，互相交流，绝对的产值是远远大于10的！”

“整体，大于局部之和。”

“这才是生命。”

端晴说完，认真的看着妹妹。

端寒摇头：“不，生命只是数据。我坚持选a。”

徐亮看着这个，看看那个，尴尬了。端晴和端寒之间的矛盾，绝不是表面那样简单，这里面蕴含了根本的理念之争。关键在于，现在这种明明是形而上的东西，却体现了一道简单的判断题上面。

原本，应该由徐亮这个第三者来判断到底选哪个。

但关键在于徐亮真的完全不懂这个题的考点啊！

端晴：“不是，徐亮你不明白，这是生命的问题……”

端寒：“不是，老徐你不明白，这是数据的问题……”

徐亮俩手一栏，把俩女孩子嘴堵上：“行了，我明白了。”

“我随便选一个，选错了别怪我。这种情况下我的直觉完全不好使，选啥，全凭运气。”

端寒想了想，不在乎道：“好。”

端寒的脾气徐亮是知道的，她基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他看看端晴。端晴脸上要犹豫的多，她点头想了想，本来已经虚弱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但是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坚定：“徐亮，你要相信我。我坚持我的看法，生命是有奇迹的。”

“你能站在这里，我能站在这里，人类能在海啸中活下来，你能拿到钥匙……这些都是奇迹。”她用最认真的语气说道，你一定要选b。”

徐亮看着她，心道：我就知道，最后难题还是得给我！

徐亮：“我扔硬币行么？”

端寒已经不管他俩了：“随便。”

端晴：“不行！”

徐亮：“okok，妹妹已经弃权了。我就听你的了啊！”

端晴眼含希望：“嗯！”

徐亮伸出手去，手已经快要碰到那个b的选项了，突然又缩了回来：

“我真选了啊？”

端寒：“嗯！！”

老徐挠挠头发：“真的？”

端寒白了他一眼，走上前去选了b，回头看着老徐，满脸鄙视：“墨迹！鄙视你！”

徐亮无语，然后抬头，再然后惊呆。

大屏幕上，出现了第三题。

他还没来得及读题干，但是他知道，第二题，他们通过了。

……

端晴和端寒正在认真的看第三题，姐妹两个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她们两个甚至还在互相看对方，眼中都有着不可思议。

徐亮没看题。

他在看人，看那个光构成的美女。

这个光幕美女，从刚才出现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那种朦胧的美感让人陶醉，让人像欣赏雕塑一般欣赏她。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美女，但是很像画中美女，完全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