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越来越大,雾气越来越冷,局面越来越危险,井九浑身是血,依然英勇无惧。
眼看着再也无法支撑,白早师妹启动万里玺,把他送回了云梦山。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白早师妹向着井九疾掠而去,然后天地变白。
一场雪崩。
从崖上落下的不是真的雪,而是无数条雪虫。
……
……
洛淮南说完这个故事,再次昏迷。
顾清听完这个故事,就此告辞。
重述故事之后,中州派长老看他的眼神更加温和,对他说了声节哀,让向晚书亲自他把送了出去。
向晚书很难过,对他说了些话。
顾清没有记住那些话的具体内容,大概就是感谢、如果没有井九、请转达、若有时间,想去探望、……
之所以无法记住这些话,可能是因为他这时候有些冷。
入夜后的白城原野,比白天更加寒冷。
他望向北方夜空下那些隐隐可见的灰白色,心想那就是传闻里进去必死的寒雾?
师父还能活着吗?
他下意识里紧了紧衣领。
在两忘峰的时候,他便学会了适越峰的六龙剑诀,剑势成如火龙,剑意亦如此,最不惧寒。
但他这时候却感受到一道刺骨的寒意。
……
……
长夜将尽。
晨光将临。
顾清回到青山宗庭院时,赵腊月也刚刚回来。
不知道她在那片落雨的阴云下停留了多长时间,依然没能改变青山宗真正的大人物们的态度。
元骑鲸不同意她进雪原。
元姓少年面露犹豫之色,说道:“要不然我……”
顾清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不用。”
然后,他把洛淮南的那个故事说了一遍。
这个故事很简单,因为洛淮南受了重伤,神识不清,缺少很多细节。元姓少年听得很是认真,自行在脑海里补上那些画面,觉得师叔好生了不起,热血上涌,恨不得这时候就冲进雪原,与那些怪物大战一场。
赵腊月忽然看着顾清问道:“你怎么看?”
顾清沉默了会儿,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没有细节,就没有漏洞,但我……还是不信。”
正是因为不信,所以刚才离开中州派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夜风是那样的寒冷。
赵腊月面无表情说道:“我也不信。”
元姓少年有些吃惊,问道:“我没觉得哪里不对啊。”
顾清说道:“那是因为你与师父接触的太少。”
元姓少年不解问道:“师叔又怎么了?”
顾清声音微涩说道:“因为他不可能是洛淮南描述的那个英勇无畏、浴血战斗、直至最后也不肯离开的人。”
元姓少年没能理解,心想那洛淮南为什么要替井九师叔说这么多好话,把他描述的如此了不起?
顾清说道:“我无法解释清楚,总之就是他说的那个人与师父的气质对不上。”
赵腊月睫毛微垂,说道:“是啊,他这么懒,这么怕死……”
驭舟的适越峰弟子们对视无语,不知该怎么办。他们的任务是去朝歌城把受伤的赵腊月接回来,眼看着青山便在眼前,剑舟多留了数日已是违背了师门命令,更何况还要去遥远的北方?
顾清看着那些弟子认真说道:“快去准备吧,你们知道的,我师父、师叔的脾气都不大好。”
伴着微微的震动,剑舟四侧的云层被扰动,化作道道絮丝,渐被抛到身后。
顾清走回舟首,视线从被破开的云雾回到赵腊月的背影上,眼里满是担心。
剑舟的速度依然不快,赵腊月没有催促,数日后才抵达了白城。
往年安静的白城,现在变得热闹了很多,却也更加寒冷。
暮色浓郁,没有一丝暖意,明明盛夏,却仿佛隆冬。
青山剑舟降落的时候,远处里隐隐可以看到多家宗派的法船。
满是残雪的原野上,很多庭院散落其间,明显是最近几天新出现的。
“这种时候,居然还没有忘记住的舒服些,真是仙家作派。”
顾清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平静,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嘲讽意味。
赵腊月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视线落在四周的晚霞里。
她境界尚浅,但后天剑体的感知能力极为敏锐,能够察觉到有好几道极为强大的气息在云层上方。
想来是各宗派的超级强者,正在那里远眺北方。
只是就这么看着吗?
……
……
木剑舟落在一片庭院外。
南忘站在院外。
几天前,她与和国公等人一道离开了朝歌城,来到此间。
如果是平时,她绝对不会亲自出来迎接赵腊月。
双方辈份与地位相同,但资历与境界相差太远。
今日情况不同。
井九为青山宗乃至整个修行界立下了大功,却陷落雪原、生死不知。
神末峰前来关切此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是需要被郑重对待的一件事。
赵腊月走进庭院,青山弟子们纷纷行礼。
顾清跟在她的身后,视线一扫,发现不多不少,刚好是九个。
南忘没有跟着进来,就是为了方便神末峰问话,又或者是发飙。
“怎么回事?”
赵腊月面无表情问道。
幺松杉上前,把道战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赵腊月沉默了会儿,视线在这些青山弟子的脸上扫过。
这些青山弟子都低下了头。
那名叫雷一惊的两忘峰弟子,更是满脸通红,羞愧难当。
井九要求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们是那样的不服气,甚至想过不顾辈份尊卑,强行抗命。
然而道战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井九的预判。
如果不是井九,他们都有可能像那两名西海剑派弟子一样,死在那场诡异的寒雾里。
赵腊月没有像南忘以为的那样,问清楚当时发生的事情后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让他们散了。
稍后,大泽令与悬铃宗的一位太上长老专程前来致谢,请赵腊月节哀。
接着,和国公与渡海僧等人又前来探望。
终于,再没有人来,庭院里恢复了安静。
“节哀是什么意思?真是太过分了!”